越是临近四月十七，皇帝的心情便越是躁郁。他不常往后宫走动，若说侍寝，那便也是安嫔居多。

云霓对这些不感兴趣，算算日子，她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宫外的甄嬛何时与果郡王遇上摩格可汗。

并非张狂自大，朝廷有她父兄两位武将，其他部落，又有何惧？只是有了这一砝码，才好给以后做准备不是？

“平福晋来了，说是想要见一见咱们娘娘。”

有小太监躬身与守门的芷芳通传，声音之大，让阖眼假寐的云霓睁开了眼睛。她递给了荠荷一个眼神，荠荷会意，亲自出门迎接。

如今的平福晋是爱新觉罗·纳兰氏，这个爵位到底还是落在了福秀身上。瑾瑜一踏进宫门便招呼着众人下去，内殿里只剩主仆寥寥几人。

“皇上突然病了，太后指了恒亲王、果郡王、慎贝勒还有平王爷。”瑾瑜提起平郡王时努努嘴，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不过还好，他进宫侍疾，我才得空前来看看你。”

“对了，你怎么没去侍疾？”想了想，瑾瑜又“诶”了一声：“想来你不去也是好事，不然我今日怕是寻不到你了。”

瑾瑜不过是随便一问，云霓却还是被她的直言不讳逗出了笑颜，“什么呀，太后下了旨意，说不许妖妖媚媚的宫妃上前侍疾，还特意点了齐贵妃、敬妃、惠嫔。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咱们妖媚么。”

“我瞧着太后此言不虚。”瑾瑜用手帕轻掩嘴角，“饶是我在宫外，都听得昭妃娘娘厉害的盛名。”

揶揄之意溢于言表，只是瑾瑜说着说着就不免有些绷了脸色，她愤愤道：“若我有你一半厉害貌美，我便拿捏死福秀。狗东西。”

云霓用指节叩了叩桌角，纳兰瑾瑜未出阁时端的是清高文雅一派，想来若不是郡王府后宅出了什么事端，否则她也不会口吐此言。

这么想着，云霓也就问了一句。瑾瑜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福秀后院儿里姬妾众多，管都管不过来。侧福晋庶福晋的便是一大堆，侍妾格格更不必说。我瞧着烦都烦死了。”

“我多年未得一子，这倒也成了他不断纳妾的理由。更有甚者，侧福晋舒穆禄氏竟还妄想爬到我头上给我脸色看。”瑾瑜恨声：“我呸，她也配！”

曾经温婉似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纳兰格格竟然被熬成了这幅样子。时光不饶她，深宅大院更是磋磨人。

云霓捡着宽心的话安慰着她：“你是嫡福晋，家中显赫，又有父兄撑腰。谁敢迈到你前边儿，那岂不是跟郡王爷作对？跟纳兰氏作对？”压低了话语，她又道：“你自小心气儿高，不愿意动用后宅手段，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咱们闺中密友一场，也怕你在王府里受了什么委屈……”

瑾瑜眼神有些复杂，听着面前人絮絮叨叨的嘱托，她眨了眨眼睛，压下了眼眶中滚烫的热意。

她幼时乃至闺中都自持甚高，玩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长长久久陪在她身边的都只有一个钮祜禄云霓。

苏完瓜尔佳氏的重心大多都在纳兰·宁琇那里，而且额娘膝下又女儿众多。身为长姐的她，自然比不过幼小的妹妹得了额娘多时的精心照料。

无奈之下，这才养成了与书为伴的孤僻高傲性子。原来时至今日，这位手帕之交、昭妃娘娘，都还以为她仍旧是个清清白白不会下作手段的“闺阁女儿家”。

“也罢也罢。”瑾瑜握住了云霓的手，“不提这些不好的事了，你我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对了，公主阿哥们呢？快让我瞧瞧你的孩子们。”

云霓刚想吩咐安秉德与芩竹，想让他们去把孩子抱来，芙蓉就先一步叩了叩门，“娘娘，祺嫔来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来你这。”瑾瑜失笑，说完便站起了身子往后走，“那我先去后殿里避一避，你们先聊着。”

*

自那日云霓赠了祺嫔一串暖玉玛瑙后，便让叶则暗意道破了其中的麝香玄机。为此，祺嫔大怒，只是盛怒之下又仿佛失了主心骨。

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让皇后生疑，祺嫔平日不与云霓往来，只是两人私下时有书信交流。

“妹妹今日怎么来了？”

祺嫔微有担忧：“皇上病重，我无法上前侍疾，皇后在养心殿忙前忙后，我才得空来跟姐姐报备。”

然后她略微正了正神色，踌躇道：“三阿哥现由皇后教导，可齐贵妃最近却是总往阿哥所跑，前不久剪秋回来还同皇后说着什么，我瞧着皇后神色不虞……”

“后来我才听皇后说起原委，原是齐贵妃竟敢对着三阿哥口出妄言、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语来！皇后的意思，我瞧着是想拉她下马，扶自己人上位。”

祺嫔说完便讥讽不已，恐怕皇后拉齐贵妃下马是真，扶自己人上位是假。

云霓低低地应了一声，养在宫里的如今只有两位阿哥。一个是齐贵妃所出，已然长成的三阿哥，另一个则是她亲生的幼子，六阿哥。

如无意外，皇后一辈子都会坐稳母仪天下的宝座上，她对弘时寄予厚望也是应该的。

若两宫太后并立，母后皇太后自然比不过皇帝的生身母亲圣母皇太后要地位尊崇。乌拉那拉氏野心勃勃，将来她又岂会甘心大权旁落。

“这件事你便装作不知道就好了，皇后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云霓看向祺嫔，“皇后可有察觉到什么端倪？”

祺嫔摇摇头，“并未。”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我按照姐姐所说，总是跟着安嫔一同拜见皇后，索性没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也幸而皇后一心扑在养心殿，哪里能顾得上我们。”

“姐姐说的，我都细细想过了。我入宫百般筹谋，不是叫人白拿来当其踏板的。”祺嫔拧着手帕，皇后好谋算，只是最后别被自己的聪明反误了才是。

而后她又有些心惊，种种迹象来看，钮祜禄氏与乌拉那拉氏手段极为相似，不免也是一丘之貉。

——她戴着皇后赏赐的红麝香珠已有了一段时日，每日的晨昏定省时，大家都能看见。可昭妃却从未说过，若非她表现出了对钮祜禄氏九分的忠诚，想来她要一直被乌拉那拉氏蒙在鼓里了。

……罢了，她又能有什么选择呢。跟着昭妃，总比跟着皇后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一下，宜修又要开始搞事情了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