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温言打断了巴林贵人和云霓的叙话，她道：“本宫乏了，想必各位妹妹今日也累了，便都散了吧。”

“是，臣妾告退。”

以齐贵妃为首的嫔妃逐一退了出去，只有云霓漫不经心地行礼辞安，皇后看在眼里，眸光暗涌。

待嫔妃都走光了之后，皇后仍旧坐定。她身边的剪秋恨恨道：“这些日子昭妃仗着有孕，可真是张狂。比以往更甚，甚至比往昔的年氏还要嚣张。”

皇后拨弄着耳垂上的东珠，皮笑肉不笑。“钮祜禄氏一族势大，且弘毅府又不同于年家，要想除掉她，可得好好谋划啊。”

最后一声喟叹消逝在景仁宫空旷的内殿里，主仆二人俱是沉默以对。

若不能将她们一击制胜，恐怕这大小钮祜禄氏仗着家世，也总是会东山再起的。

*

新人入宫，这些日子以来按照敬事房彤史记录来看，其中巴林贵人独占鳌头，不免让她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又是一日晨起问安，巴林贵人眉飞色舞地看着敏嫔，语含讥讽：“博尔济吉特乃是蒙古皇族，怎么教养出来的女儿却如此不讨皇上欢心，也难为你额吉送你入宫的一番苦心，”她顿了顿，哦了一声，“也是，毕竟你也不是正经博尔济吉特出身，且你额吉就是这种人，争名逐利却又故作清高。”

“真是无法理解科尔沁竟然送了你与大清联姻。”

巴林贵人和敏嫔之间的恩怨可大可小，各位嫔妃面面相觑，这蒙古里的内事，她们怎么清楚。

敏嫔抿了抿薄唇，“巴林贵人果真口齿伶俐，只可惜口齿再伶俐也无用了，毕竟我是科尔沁部落精心挑选出来的族女。”抬头看了一眼巴林贵人，“又不是生了逆反之心被平叛朝贡的女子。”

“你——”

蒙古里尤以哲里木盟为尊，更以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为首。巴林部是昭乌达盟之首，巴林王色布腾更是顺治爷亲封的扎萨克辅国公，可饶是如此，他们也并不能撼动科尔沁部是草原霸主的这一地位。

这个敏嫔，不过出自镶红旗博尔济吉特分支罢了，仗着己族依附大清已久，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可是巴林二旗唯一的别吉，现今同为清宫后妃，定是要挣来一个高低的。

看着她们二人斗嘴，云霓只觉得两人是失了智，真是无趣。洋洋洒洒地看了皇后一眼，她竟也不出言阻止。

“臣妾孕中辛苦，就先告退了。”云霓由芩竹姑姑扶着起身，就微微屈了屈膝，不等皇后说什么，她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齐贵妃一心向着皇后，见状不由愤愤出声：“这昭妃可真是同年氏一个派头！真是放肆！”

新进来的三位妃子并不知道年氏是谁，却也曾听过敦肃贵妃的风头，一时间内殿寂静无声。看这架势，只怕钮祜禄氏要比年氏还更难搞。

索绰罗贵人垂了垂眸，杨常在与巴林贵人倒是不经意地对上了眼神，巴林贵人若有所思。

昭妃腹中之子已近九个月，其姐荣妃在甘露寺养胎，也是亦然。她二人生产后，风头必定更盛。就算昭妃有孕，可皇帝也还时不时的前去景阳宫探望，可谓是羡煞旁人。

*

“皇上去哪了？甘露寺还是清凉台？”云霓蹙眉发问。

甘露寺是皇寺，也是云书和甄嬛的暂居地。而清凉台是果郡王的别居，听说……果郡王病了。

荠荷为主子捏着小腿，为云霓缓解着孕中痉挛疼痛。“据说是先去了甘露寺看望荣妃娘娘，然后又带着敬妃娘娘和胧月公主去了清凉台。”

云霓忽然想起了什么，果郡王的这次风寒，可不就是为了救甄嬛才染上的吗？沉默片刻，她道：“去府里传我的话，叫暗卫盯紧清凉台的动静。对了，动作记得隐秘些，切勿声张。”

果郡王手里握着先帝给予的一些暗卫与府兵，可见他果真受先皇宠爱。若非做出这一番纨绔风流的模样出来，只怕也会让皇帝忌惮的。

“额娘还在我宫里头住着，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亲眼所见也必定是打探不到。”云霓沉吟片刻，“蔓茵姐姐和渥丹姐姐已然出嫁，平鸢和晋仪倒是还没动静，芷茵那丫头也十五了吧？”

荠荷点点头。

四叔颜珠膝下有三女一子，唯长女蔓茵、独子哲尔金是嫡出，余下的芷茵和芳茵都是妾生女，前者妙龄十五，后者不过才七岁。

五叔富保和五婶瓜尔佳氏仅有渥丹一个女儿，再无所出。七叔阿灵阿与七婶乌雅氏倒是子嗣颇丰，膝下四子三女。

只可惜七叔触怒龙颜，连带着几个儿子都没有好下场。次子阿尔松阿与四子嗒尔当阿因罪被革职发遣至盛京、宁夏两地，三子阿滕阿于早年不幸少卒。

唯一有个好点结果的是长子阿尔本阿，还是皇帝看在钮祜禄氏各位叔伯的面子上，才授了他一个从四品官职。

长女言琴嫁与满洲正黄旗富察氏前锋统领苏丹之子，次女平鸢与三女静瑶正待字闺中。

“拿着我的腰牌，去把平鸢和芷茵请过来吧。本宫想与两个妹妹叙一叙。”云霓淡声吩咐着荠荷。

她虽不常与叔伯家的庶女走动，可对亲族姊妹也是从来不分嫡庶之别的，除了亲近的姐妹，其余都是一视同仁。

六叔两个女儿，燕敏已经嫁进了王府，第二个女儿，则嫁进普通官宦人家最好。所以云霓思来想去，才只是传唤了平鸢与芷茵。

荠荷应声称“是”。

*

与此同时，甘露寺里荣妃临近产期，正往四处走动散心。彤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这不是冲静师太的居所吗？咱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娘娘，咱们已经走远了，该回去了。”

冲静师太，舒太妃的法号。她是果郡王允礼的生母，深受先帝喜爱。云书点点头，“走罢。”

刚走不出两步，院子里便传来了琴笛合奏之音，紧跟其后的便是女子的吟唱。

“长相思，摧心肝。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一墙之隔，墙里的舒太妃唱到情处，不禁潸然落泪。果郡王与甄嬛俱是眼含泪光，情思幽幽。就连不懂诗书乐曲的浣碧亦抹着眼泪。

宫里长相思、长相守的主人分别是甄嬛与果郡王，且奏的还是……

李白的长相思。

联想近月来两人的举动，云书有些讶然。

竟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别吉：蒙语意为公主。

*

史上阿灵阿的子女们：

1.长子阿尔本阿：雍正三年坐罪籍没家产，弟兄妻子令出钮祜禄氏，皆入包衣为奴。

2.次子阿尔松阿：雍正二年，授刑部尚书，后因罪革职发往盛京。四年，处斩。

3.三子：阿滕阿，少卒。

4.四子：嗒尔当阿，雍正年间，因罪发遣宁夏。

5.长女：嫁与正黄旗满洲富察氏前锋统领苏丹之子。

6.次女：选为果亲王允礼嫡福晋。

7.三女：嫁与仓场总督包衣李英贵之子。

俱为嫡妻乌雅氏所出。

*

本文私设其子女并未迁出钮祜禄氏，而且除了早逝的阿滕阿以外没人死亡。

因为是法喀承袭爵位所以阿灵阿没有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