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内，祺贵人正在为皇后梳妆。

饶是自傲轻狂如她瓜尔佳·文鸳，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做出一副伏低做小的谦卑姿态来。

“你昨夜才侍寝，今日来得早也罢了。还亲自伺候本宫梳妆，实在辛苦啊。”皇后笑得温柔，只是那张柔和面皮之下，却隐有几分得意。

继皇帝连续召幸明贵人三日之后，祺贵人也终于被翻了牌子初次侍寝。

宜修抚了抚两边的鬓角，听祺贵人言表忠心，嘴角勾起的笑容愈发大了。

“臣妾能够进宫，全凭皇后娘娘照应。否则想要伺候娘娘也不能啊。”

祺贵人恭敬地站在一旁，笑意不达眼底。只半瞬，面上又露出些许娇憨崇敬来。

皇后心中对瓜尔佳氏很满意。

无论是她的家世，还是她的容貌，亦或是她的识时务。

瓜尔佳·文鸳此等愚笨蠢钝却又拥有一副美丽皮囊的妃嫔，实在是她手中的一把利刃好刀。

“三年前臣妾因病错失选秀……谁知今年皇上竟下了旨意不再择选，亏得娘娘金口玉言以成全臣妾……”

皇后眼都不抬，“成全你也是成全满军旗，你放眼看看，宫里除了本宫和这零星几个满军旗，全是汉军旗嫔妃的天下。”

宫中满军旗出身的嫔妃不过寥寥几人，连先帝爷后宫的零头都算不上。

皇后乌拉那拉·宜修、荣妃钮祜禄·云书、和贵人富察·仪欣，还有新入宫的明贵人钮祜禄·云霓与祺贵人瓜尔佳·文鸳。

富察氏与齐妃一丘之貉，无须忌惮，可自提及钮祜禄氏两姐妹，皇后心中微沉。

荣妃好福气，接连有孕，可她却一个也保不住。这般清高自傲的人又怎么适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里生存呢？

活该自己保不住孩子。

若说第一个孩子的小产是飞来横祸，可第二个孩子的见红，确实是因为荣妃的愚蠢……

这等手段与戒心都没有，真是给钮祜禄氏丢脸。

不过也多亏了荣妃自己自持家世宠爱而放低戒心，否则让荣妃平安生下孩子，若是个皇子，倚仗着钮祜禄氏的族荫，恐怕会央及她的皇后之位。

乌雅氏与乌拉那拉氏，又怎么比得过大姓钮祜禄与赫舍里。若他们连同姻亲看上了皇后之位，只怕是太后也遭受不住舆论的压力。

“昔日的华妃是，如今的莞嫔也是。”皇后心中对甄嬛的忌惮比之云书更甚。“汉军旗太过专宠，叫咱们满军旗置身何地呀。”

原因无它，只是那甄氏的容貌太过像她的嫡姐柔则了。乌拉那拉·柔则，纯元皇后，皇帝心中的发妻。

可胤禛的发妻，本该是她乌拉那拉·宜修啊！明明是柔则蓄意勾引……

越想此事，皇后的心下便越是发恨发妒。乌拉那拉·柔则和甄嬛都是一样的贱胚子！

祺贵人只当没瞧见皇后那一刻的狠毒神色，悠然自若道：“臣妾的阿玛也是这样说。同样是平定年羹尧的功臣，为何只有那甄远道升官，而臣妾的阿玛却只能是副都御史、屈居人下。”

她痛恨甄嬛，她厌恶甄嬛，她嫉恨甄嬛。

这是多少年来她都认定的事。

她自知重新受了十数年的官家教导，心计城府只能称一声沉稳，手段却没比以往要高明多少。

所以她选了两个盟友。

皇后乌拉那拉氏，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做事滴水不漏。现如今仔细想来，皇后才是最令人惧怕的笑面虎。

明贵人钮祜禄氏，出身世家大族的高门贵女。眼光独到、明哲保身。做事凌厉狠绝，其手段之毒辣丝毫不逊色于乌拉那拉皇后。

思及此，祺贵人微微垂下了头。

小钮祜禄氏，弘毅公的嫡幺女，封号不应该是“宜”么。那大钮祜禄氏呢？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皇后起身，直视着祺贵人。同时也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先甜后苦，二是先苦后甜。”

“就看你选择哪一种了。”

祺贵人笑着迎合，“臣妾选择先苦后甜。”

皇后很满意，“那就好。别人升官发财，不过是有个得宠的好女儿，你现在也可以。”

“想做一个宠妃最好的办法，是日日看着别人如何做一个宠妃。”

这是皇后别有用心的提点。祺贵人笑意加深，向皇后福身谢礼。

这也是她别有用心的接近。

*

云霓进宫的这两日并没有去见云书，除了忍着不适侍奉皇帝以外，她只是安静地在寝殿里打理人脉。

芩竹等受到钮祜禄家恩惠的宫女，现如今从先帝一朝留在宫中的，都是自梳之人。有些也都做到了宫中有职位的掌事嬷嬷。

如与芩竹交好的瓷库婧闵姑姑、绣作拂禾姑姑，都是广储司的掌事嬷嬷。

广储司下设六库、七作、二房。而后宫嫔妃的衣物皆出自绣作。若打点得当，也是一大助力。

“主子……翊坤宫年答应那里，似乎是派了一个小太监盯着碎玉轩。”安秉德俯身密语。

云霓似笑非笑。

她早就听闻甄嬛身边的小允子因为当年装神扮鬼被打发到了慎刑司，如今碎玉轩的管事太监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罢了。

好像叫簌官，年纪大抵同安秉德一样。

年世兰的死也是横亘在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云霓挥了挥手，“去找一个能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崔槿汐的人……”她又想了想，“不，还是让那个叫流朱的丫鬟知道吧。”

崔槿汐聪慧，除却温实初，她才是甄嬛在后宫中的助力。流朱愚笨，却实在是赤胆忠心。

若无缘无故的从他人之口得知这个消息，崔槿汐是不会相信的。可流朱便不一样了。

虽然她蛮喜欢年世兰的。

可惜啊，她必须死。

她若不死，那以后又该如何唤醒皇帝对年世兰的怀念呢？毕竟，是皇帝对不住她。

还有便是曹琴默之死，温宜公主又该让谁抚养？云霓委实是不喜欢端妃，她也不想让甄嬛做了顺水人情，平白多了端妃这一个盟友。

毕竟端妃为皇帝担下了害年世兰小产的罪名。齐月宾在皇帝心中还是有几分敬重脸面的。

……

蒙古里，内扎萨克科尔沁部近来异动之心明显。名头是为了蒙军旗出身的博尔济吉特氏无辜失子。

云霓心中有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