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停在宫道上，云书搭着彤漪的手稳稳落地。前来领路的宫人低头弯腰的赔笑着恭维。

承乾宫宽敞华丽，离养心殿又近，除了她以外也并无旁人居住。按照规制，贵人应有宫女四名、太监四名，除却她带来自幼服侍她的彤漪和沅漪，余下的承乾宫宫人就都跪在地上等着新主子的传唤了。

云书不紧不慢地走进正殿，方才叫起众人。温声叫他们一众跟自己禀明了来历与明细。

“奴婢桃柳，原在广储司当差，年十七。”

“奴婢樊枝，先前在王府里侍奉过纯元皇后，后来在宫中侍奉过碎玉轩芳贵人，年十六。”

两个宫女年纪尤轻，但也是中规中矩挑不出一丝错处的，恭恭敬敬地跪下朝云书叩首，并齐声问安。

“奴才李德全，是内务府为小主选来的管事太监。见过荣贵人，小主吉祥。”李德全弯腰躬身，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这两个是奴才的徒弟，小卓子和小因子。这个是内务府分配进来伺候的小术子。”

云书踱步，坐在高位，如同赫舍里氏一般的雍容高贵。须臾一瞬方才出声。

“都起来吧。我初入宫门，你们能分到承乾宫也是你我主仆有缘，于我宫中做事的，首先要心思干净，我承乾宫不养背弃主子的奴仆。若叫本小主发现，自然有千万种方法惩治你。承乾宫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待主忠心的，我也自不会忘了你。”

云书敲打了一番，恩威并施。说完后彤漪便取下腰间银袋，给底下的几人都分了一大笔赏银。钮祜禄家从不缺黄白之物，赫舍里氏也早已为女儿打点好了一切。

以李德全带头连声道谢过后，云书才莞尔一笑，“彤漪和沅漪是我自府上带来的陪嫁侍女，从今往后我身边的掌事宫女便是彤漪了。你们互相也好生照顾着。”

赫舍里氏御下极严，她从小便耳融目染，再加上额娘的悉心教导，这中间分寸足以摆满数十个科举场的拉拢、敲打人心的本事她也是学了个十成十，虽不抵额娘，但也足够了。

彤漪叫散众人，殿内只余下了她和沅漪。沅漪从身后包袱里取出了一张药方和一个平安结。

“小主，这是荠荷姐姐特意交给奴婢的，说是对调养身子极有益处的补汤处方。还有这平安结，是二小姐亲自去法源寺求来的呢。”

荠荷是云霓身边的贴身丫鬟，见此平安结，云书的目光柔软了起来，用手轻轻地抚了抚。眼中带着浅浅笑意：“这丫头……”

见云书把平安结收在了妆奁中，彤漪就把处方从沅漪手中接过，仔细安置好，才和云书道，“小主，那樊枝是从前在王府里伺候过纯元皇后的人，重新拨到后宫之中不说，怎么就还凑巧分到了咱们宫里。”

纯元皇后是当今皇后乌拉那拉氏的嫡姐，谁人不知在这宫中，有关纯元皇后的一切都是有可能触怒到皇上的利刃。

“在家中受芩竹姑姑指导时，我便已知晓在皇上心中纯元皇后的分量，只是不知是谁把樊枝指到我宫里来的，是有心还是无意。如今能参与宫殿、宫人分配的除了皇后就只剩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华妃了，会是谁呢？”

云书轻叩桌面，远山眉微皱，来不及细想，外头李德全就通传了剪秋得皇后之令给小主送了些东西来。

彤漪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接下，剪秋笑意盈盈地拜见了云书，“荣贵人吉祥，娘娘特意嘱咐了奴婢，在宫中的用度若有不习惯之处可禀告娘娘。”

云书也微微一笑，“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嫔妾宫中一切都好。”

见云书如此说，剪秋稍低了低头，言道小主初入宫，该好生歇息才是，说完便退了出去。

云书颔首，吩咐着沅漪去送一送剪秋。不等匀气之际，这边剪秋刚走，李德全又通传着说翊坤宫的周公公来给娘娘送了赏。

周宁海有些跛脚，步伐不稳，走进来利索地行了一礼，“给荣贵人请安，荣贵人吉祥。”

周宁海身后的太监抬着几盒匣子在他身后站定，一改往日倨傲，周宁海笑了两声，话语中带的是华妃的意思。

“贵人这承乾宫住的可还习惯？这是华妃娘娘特地为贵人选的住处，殿内陈设与宫人可都是娘娘上了心的。若贵人闲来无事也可去翊坤宫小坐，想来娘娘也会十分欢迎的。”

云书笑着答了下来，既没有应承也没有婉言谢绝，感谢了华妃后，添了一句，“若有机会，嫔妾一定亲自去翊坤宫谢过娘娘好意。”

礼物清点收至库房后，已是傍晚。云书屏退了众人，吩咐沅漪去打听一下今日宫中情况。

据沅漪所说，皇后与华妃俱是先派人到承乾宫为云书送礼，皇后给三个贵人的礼都是同等的分量，独独华妃只给承乾宫荣贵人添置了东西。

“新入宫小主们的宫殿是由皇后娘娘拟定后，华妃娘娘过目更改的。”沅漪为云书倒了一杯牛乳茶后接着说道。

“原先承乾宫除了小主，还有个汉军旗莞常在住在东配殿，是被华妃娘娘打发去了偏僻的碎玉轩。还有内务府黄公公也是得了华妃娘娘的旨意为小主添了一批机灵的丫鬟……”

“想来当初在王府侍奉的宫人也随着皇上登基而转到宫中了。芳贵人小产迁居冷宫，她宫里的宫人自是该由内务府重新分配的，许是机缘巧合了。”

云书啜了一口牛乳，“蓁蓁喜爱甜食，这牛乳茶才是她的最爱呢。”

主仆三人其乐融融，这便是在紫禁城宫苑之中。的第一个傍晚。

*

自打姐姐入宫以后，云霓就闷闷不乐了几日，心中情绪不佳。

时春晌午日光晴，纳兰府向云霓递了请帖，望云霓光临探春宴。纳兰府的大小姐纳兰·瑾瑜更是亲笔写下请帖交予钮祜禄府。

长兄婚约在即，余下的哥哥也是需要一一议亲的，她额娘与姐姐也都希望她寻一寻京中有名、品性端正的满洲贵女。

不稍思索，云霓就已经踏上了前往纳兰府的马车，同为满洲上三旗人士，纳兰·永寿和钮祜禄·法喀又都同样深受皇帝倚重，因此纳兰府与钮祜禄府相距颇近。

见着纳兰府大门，荠荷把云霓搀了下来，大门口有机灵的丫鬟早已见礼，而后把云霓引至正厅。

正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家千金小姐，纳兰府的女主人苏完瓜尔佳氏端正于座，纳兰·瑾瑜正在下首与她们互相谈笑。

依云霓打量着，探春宴名头是虚，目的实为给纳兰家挑一个满意的儿媳妇，不然纳兰府的女主人又为何在此。

心中虽如此思量，但面上依旧不显，周正了礼数同苏完瓜尔佳氏福身。苏完瓜尔佳氏笑，“钮祜禄家的小格格果真容色倾城，可见传闻不虚。瑾瑜，小格格既已经到了，那额娘也就不拘着你们了，后花园中准备就绪，去那儿玩吧。”

瑾瑜闻言，带着余下几个姑娘都福了一礼，然后走到云霓面前朝她点了点头。

纳兰府府邸高雅别致，后花园内葱茏碧影、池水泠泠。花繁锦簇，在春时节，竟是有几分沁人心脾的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纳兰·永寿长女：纳兰氏，嫁平郡王纳尔苏第四子固山贝子福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