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梅羽和蓝螳的预料，北岩安向上抬了抬手，对众人说：“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全都打扮成寻常百姓模样，同我去面试。”
——面试？
暗卫们还是头一次从主子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一个个尽是疑惑。
难不成主子不要他们了？想把他们打包送给别人？
他们不要！他们这一生，只跟随北岩安一人！
青苔刚才还眉眼含笑，如今眉眼全都耷拉下来，抿着嘴，目光乞求地看着北岩安。不止她如此，其余的十一个暗卫亦如此。
北岩安还是头一次见到手下们一个个面如苦瓜的模样，此前派给他们的任务即便再难，他手底下的这些暗卫都不会皱一下眉，北岩安不解，他只是让他们扮作寻常百姓，这又有何难？
北岩安问道：“你们这是一副什么样子？”
绿烟、绿竹、明焰、红山、红锈、青苔、黄鹂、黄糖、桔杏、蓝带、蓝狐、蓝紫十二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次跪倒在地，蓝狐年纪最大，他站出来说道：“主子明鉴。我们弟兄这辈子只认您一个人为主子，其他的人，我们不认！”
北岩安终于明白他那些暗卫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了，言辞稍冷，心头确是暖的，他问：“你们以为我要将你们送给别人？”
暗卫们一个个看向北岩安，心想：难道不是？若不是这样，那让他们去面试什么。
北岩安笑了，这是他今晚第二次笑了，暗卫们心里很慌，但就算再慌，他们也不能离开主子。
北岩安：“你们想的倒也不算太错，我确实是想让你们替我去帮一个人的忙，她那边……急需人才。”
“主子！”青苔急急喊道，她好不容易能再见主子，自是不愿去别处。但碍于主仆尊卑，她除了敢喊一声主子以外，却不敢再有一丝越了规矩。
北岩安撇了眼青苔，接着说：“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是不要你们，只是让你们暂时去帮一帮她，我现在，也在帮她的忙。”
什么人竟能让主子去帮忙？莫不是当今圣上？
暗卫们稍稍放了心，北岩安却说：“你们今日都想个普通点的身份，别出了差错，若是她挑不中你们，就全都给从哪来就回哪去！”
梅羽和蓝螳自然是不用去面试的，他俩抱臂站在北岩安身旁，看着下面的兄弟们，一时庆幸，幸好他们有了安身立命的馄饨摊。
北岩安交代完便回屋接着研究案上的茶经了。
他的身影被映在窗纸上，蓝狐率先起身，拉过梅羽和蓝螳，小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两位兄弟若是知道什么内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啊，这些日子，我们这些兄弟们，可实在是苦啊……主子杳无音信，我们无事可做，不瞒两位兄弟，兵营附近的树，我都数的一清二楚了……”
蓝带一见有戏，忙跟腔说：“可不是，两位兄弟行行好，若是知道些什么，别藏着掖着的，当是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西边荒漠的弟兄吧。”
梅羽刚听蓝狐说将兵营附近的树都数的一清二楚正有些心疼，再一听蓝带口中的荒漠，立马将心疼撤回的一干二净。
荒漠能有几棵树！这莫不是把他当做小孩哄骗了？
蓝狐干干一笑，抓着梅羽和蓝螳不放，见梅羽神色带气，忙笑着和蓝螳凑近乎说：“大家都是兄弟，要是有什么口风，就说说呗……我来得匆忙，也没带啥好东西，身上只有些小玩意，兄弟们若是能帮我留下来，这些小玩意就都给兄弟们了！”
蓝狐从怀里掏出一个把件，半漏半藏，双眼瞄着梅羽和蓝螳。
蓝紫背着手好笑地看着两个哥哥软磨硬泡，西边来的围住梅羽和蓝螳占了先机，东南北边的弟兄们自是不能让西边的独享消息。
主子素来喜爱安静，他们十四个人都站在院子里也难免会发出些动静，红山为人豪爽大气，心思也端正，没有什么小九九藏着掖着，他跟过去，拍了下拉着梅羽和蓝螳的蓝狐，轻声说：“我们兄弟得有几年没聚了吧？此时大家聚在一起，若不然我们出去找个地方？”
有了红山发话，东南北各处全都赞同，俗话讲胳膊再粗拧不过大腿，蓝狐起初也并不是想独享消息，他拉着梅羽拽着蓝螳，附和说：“红山说的是，咱们别打扰主子，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聚一聚。”
他们没走多远，夜半时分，除了几处晚间营业的娱乐场所以外，处处黑灯瞎火，十四弟兄站在春熙台外，面露迟疑。
即便是站在门外，也能看清里面热闹红火，明烛铜台，莺歌燕舞，佳肴飘香，男欢女爱。
蓝狐皱了皱眉，红山也跟着皱眉，青苔和桔杏作为女子，倒是一脸正色，煞有一种你们若是进去，她们也会跟随的架势。
蓝带舔了舔略有些干涩的唇角，喉结滚动，却不敢再往里瞟，这地方……是进呢还是不进呢？
十四人面面相觑，终是蓝螳打破尴尬，说：“不就是找个地方大伙一起聚聚吗！这还不容易？我有个地方，包大伙满意。”
梅羽看了眼蓝螳，他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好地方？
蓝螳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众人还指望蓝螳和梅羽给他们出谋划策呢，自然不会抚了蓝螳的意思。
蓝狐：“既然兄弟有地方，那咱们大家伙还在这儿傻站着作甚？兄弟带路便是！”
蓝螳挑了下眉。
等地方到时，梅羽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嘴角都耷拉成一条线了。其余十二个弟兄也是满脑子黑线，这就是蓝螳说的包大伙满意的地方？街尾、巷角，无人经营的小吃摊？四周黑灯瞎火的，倒是一个人都看不见安静得很。
蓝螳就像看不到众人脸上的情绪一般，他率先走到挂着抹布的地方，拿了块自己每天都会用的抹布搭在肩头，又开始搬那些被他倒扣在桌子上的凳子。
蓝螳只搬了一个椅子，他用抹布认真地擦了擦，就自顾自地坐好。
十二暗卫还搞不清状况，梅羽叹了口气，接过蓝螳的抹布，学着蓝螳的样子，搬椅子擦椅子然后坐下。
……
蓝螳见众人依旧不动，他摇了摇头，他选的这个地方，多好啊，四下无人，又没有隔档，兄弟们说话只要不太张扬，也不会被人听去，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是主子发家的起始地啊，想到这里，蓝螳更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笑着对兄弟们挥挥手。“愣着做什么，找地方坐啊！”得亏他们后来又添了些桌椅，要不还真的容不下这么多人。
蓝螳发话了，十二个暗卫即便再不解，也都很给面子的照办。
搬椅子、擦椅子、井然有序，不过半柱香，大家伙就都找好了位置，坐好了。
以蓝螳和梅羽为首，十二人并成两排，蓝螳勾唇笑笑，这样的感觉，真是不错。梅羽瞄了眼得意的蓝螳，还真别说，他也觉得不错得很。
蓝螳心情很好，好说话得很，他看看众人，大有一种老师坐于台上授课的气度，他笑着说：“各位想问什么，就问吧，大家都是兄弟，我和梅羽知道的事，一定不会瞒着你们。”
梅羽：我何时答应了？
蓝螳：这重要吗？
蓝螳梅羽互相对视两眼，再同时错开。蓝狐等了一晚，开口说道：“兄弟们就别卖关子了，和我们这些流落在外的苦命人比起来，能跟在主子身边，简直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行行好，和我们说说，怎样才能留在主子身边？”
“呃……”梅羽想问，你会包馄饨吗？你会烧水剁肉馅吗？你会吆喝揽客吗？最后都化成了一句话，“你们想想，除了刀剑棍棒斧钺钩叉以外，你们还会什么？”
……
众人接闭上了嘴，馄饨摊内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他们这些号称一等一的绝世高手，竟然无法回答上来梅羽的问题。
蓝带：“为何这么问？”
梅羽坦然说道：“自然是看看你们都会什么，才能帮你们想办法啊！”
蓝带不解，“那你们都会什么？能留在主子身边。”
蓝螳和梅羽虽然没和众人讲过他们跟着主子住了多久，但是在座的都是顶顶厉害的暗卫，只要一眼，便能看出二人最近没少和主子在一起，否则怎么会如此自然的站在主子两侧，而不是和他们一起站在下端？
蓝带的问题问完，其余的人也都一脸不解地看着梅羽和蓝螳，他们知道梅羽武功好，兵器也玩得溜，是个佼佼者，蓝螳心思细，轻功了得，是个跟踪的好手。
可是他们众人，也不差啊！
任何一个人单拎出来，都是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
蓝螳耸了耸肩，替梅羽回答道：“我们俩，能跟在主子身边，一是因为运气，二嘛……还是运气。”
嗐！
蓝螳笑笑，接着说：“但是，能一直跟着主子，还真不是运气！”蓝螳想到梅羽头一日煮了整日的水，他和梅羽二人包了一夜的饺子，还有这么些日子风水日晒，脚底磨的水泡和为了吆喝揽客喊哑的嗓子。手掌上，还长出了些许新茧子，那都是擀面擀出来的。
谁敢再说经营一家小摊子没有舞刀弄剑辛苦，他蓝螳第一个就不答应！
这一刻，梅羽和蓝螳再对望时，眼中全是惺惺相惜和难以言明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