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祜心里无由的突然开始发慌，他压下嘴里涌出的苦涩。
【小美。】
“小宝，我在。”
白泽的应声，让他稍微缓过神，可【泡泡】的出现却并没有简单抹平。他压下心底波澜，再次转头，原本神色模糊的胤禛像是恢复好了，整个人沉稳了起来。
“不好意思，哥哥，让你担心了。”
又转头看向四周。
“我很好，谢谢大家担心。”
一切正常，可承祜还是看着他，又张开怀抱。
肉眼可见的，胤禛眼眶迅速变红，快速小跑投进了承祜的怀抱。
在场的人都能听到他故意压低的哭泣声，以及止不住抽搐的背脊。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胤禔自觉的围着其他几个弟弟慢慢走出这个房间，到了院内。
胤祺悄悄往后看，没看到什么，只看到胤禛，紧握着太子哥哥衣袖的手。
指尖发白。
他慢慢走到胤礽身旁，看着他往日信任的哥哥。
“五哥会好吗？”
胤礽低头，看着他无措的表情。
“自然会好。”
胤祺放下了心，胤礽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皱。
房间内，承祜轻拍着胤禛的后背，即使没人了，他的哭泣声仍然小小的，像是格外压抑着。
“胤禛，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慢慢的哭吧，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安慰却未见成效。
承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蹲着身子把他紧紧抱住，像是以前哄小小胤禛那般哄着现在逐渐长大的胤禛。
他心里委屈，承祜能猜到一二。
前些日子胤禛表现的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不在乎。让他也觉得汗阿玛所说的话也并没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可过于正常了，就让人觉得有点扑盖迷章了。
夜间睡着时，偶尔皱的眉头。遇到事情冷静不说话的样子，都与以前的胤禛不一样。
像是换了个人，
或者说更贴切一些，像是换了个角度，往日所经历的一切都成了旁观。
所以那个胤禛，对于任何一切，像是看戏一般的旁观者，毫不在乎。
所以他不断去看胤禛，不断的让旁人去看胤禛，并常让汗阿玛补偿，只为告诉胤禛，他被很多人惦记着。
原本想着还有段时间，他才能慢慢转变，没想到今日先发泄出来了。
有点担心，但更多的是心安。
他学着以前为他哼的满族小调，慢悠悠的轻晃着。
在悠扬的小调中，胤禛的情绪崩溃了。
他哭的声音渐渐放大，渐渐明显，抽搐的动作也渐渐剧烈。
只不过仍然紧紧的埋在承祜的肩头，他能感觉到一点衣领的湿润。
什么也没说，只是揉了揉他的头。
在承祜觉得自己肩头都有些微酸的时候，胤禛终于抬起了自己的头。小脸看起来有些狼狈，鼻头都哭的微红。
“胤禛，胤禛。”
承祜笑唤他名字。
“哥哥。”
承祜见他回应，又弯了眉眼，笑的开心。
“靠近些，哥哥想跟你说些话。”
胤禛与他面对面，视线交错。
“哥哥前些天一直很担心你。”
原本想着不提最好，却忘了言语最锐。
“面对那时的震怒，小小的你在落大的宫殿内显得那么无措。不管是孤还是旁人，看着都心疼的。但是孤同样觉得胤禛你很厉害。”
胤禛肉眼可见的疑惑。
“不吵不闹，表示自己的态度。不悲不喜，慢慢缓解自己的情绪。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承祜哥哥不能保证自己会怎么做。”
“怕是哭闹不止吧。”
对于汗阿玛，承祜避重捻轻。
“汗阿玛对于那天，他自己也悔，更是感到头痛。”
承祜伸手，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圈。
“他的事情很多很多，各种琐事总会缠在他心头，也同样绕了一圈又一圈。所以事情过后，他常去看你，也时常送给你一些大大小小的礼物，都是作为父亲给你的让步。”
承祜叹了口气，他想把所有的道理一块一块掰碎，告诉给胤禛听。
这些日子包括他在内，送来的礼物，关心等等种种都是虚物，像是接受了就会立刻全部消失的东西。最后的最后，真正的补偿，变成了时间，时间来消退他所含的情绪。
可胤禛才多大的年纪。
宫中姊妹兄弟皆早慧，他只道他们聪明，却忘了情绪的感知也比旁人理解的更深。
所以承祜把自己所有全部的想法说出来。才慢慢准备接受胤禛的目光洗礼。
心情紧张，却慢慢顺从心意。
抬头发现胤禛的眼眶早已通红，眉头都甚至染上微红。见到承祜看他，“哇”的一声，哭的更历害了。
承祜慌了神，手忙脚乱起来。一边哄着胤禛，一边又准备往袖口掏出手帕为他擦泪。
还没等动作，胤禛一把抱住的承祜，反倒是抽抽泣泣的安慰起了他。
“哥哥不用担心，胤禛听了你的话很开心。”
两辈子的喜怒哀乐，在他想清楚胤礽的变化时，全部融合在了一起。
他是胤禛，这个从小就被人宠着，没受过过多挫折，比上辈子更幸福的胤禛。他也是那个步步为谋，用尽心思，登上皇位，九子夺嫡成功的雍正帝。
这两辈子都是他，他两辈子都经历过，绝对不是旁观者。
现在想想才发现那时的奇怪之处。
未融合之前，他是他，他是他。
灵魂找不到归宿。
缓了好一阵，双方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
承祜勾起笑容，领着胤禛往书桌前走。
“现在能告诉哥哥，当时为什么突然引发了情绪吗？”
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现在“骆驼”都活了，他更加想知道，那根稻草是什么问题了。
胤禛自己哭的原因，忽然觉得有些丢脸，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字丑。”
承祜像是没听懂一样，歪头。看着他胤禛弟弟小声但坚定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字丑。”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实话说，他是想安慰的，可这些年来胤禛的文化课水平以及武课水平，如同当年他跟佟佳氏说的那般，没有天赋。
胤禛自己倒是不在意，甚至因为佟佳氏加倍的关心，而感到欣喜。
今日怎么转过来了弯，知道担心了。
但是承祜作为公认的好哥哥，压抑住自己想笑的情绪，表情扭曲。
“字丑怎么了？谁的字不是从丑再变漂亮的？”
承祜表情肯定，但是却举不出例子。
空口白话。
可他低头，看胤禛的表情，十分确定他这五弟是信了七八。
莫名的有些心虚。
不过仅仅只有一瞬，很快他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认真的看着胤禛。
“五弟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憋坏了身体怎么办？”
“孤是你兄长，听听弟弟们的烦恼。解解忧愁，也是责任。”
承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笑出了声。
“再说弟弟们不同的烦恼，别提有多有趣。”
长长的眼睫垂下，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胤禛瞧着，突然愣了神。
“哥哥，好看。”
这下承祜笑的更欢，整个脸色都染上了红，显得更加好看。
“终于回过神了，连打趣哥哥都知道了。”
胤禛又慌张的一下子低下头，铺盖弥彰的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瞧承祜。
等确定一切正常，他们俩手牵的手。出了房门，这次出来情绪已经缓和，但还是耐不住其他阿哥们往他们这看。
胤禛抬着头，直直的对上了胤礽探究的目光。他不避不躲，朝着他露出个笑。
胤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躲在其他人的目光死角，胤禛对着胤礽挑衅，空做着口型。
【太子二哥。】
【好久不见。】
——
靖海侯府，郑克塽坐在院内，目光却时不时往外看着。手指轻点的桌面，乱序的声音，能窥见他心里的不平静。
又等了会儿，眼前露出个点白色衣角，带着纱帽的男人走进了府中。
郑克塽极其欣喜般站起来，起身相迎，态度恭敬。
“先生。”
来人取下了帽子，才见那所叫先生的人与郑克塽年纪看起来相仿。唯一特别的是，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郑克塽已经剃了发，郑氏的大旗也改为了清朝的旗帜，他刚刮的额面有少许的微渣。
他见他来显得格外惊喜，眼睛都亮了几分，可来人却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朝他点头，见大门关紧才放松下来。
“好久不见，侯爷。”
“前段时间得不到机会，一直忘了看望。”
康熙刚把郑克塽安置在京城时，派了些人暗中观察着他的行为，担心他是假降。
等过了几日，发现他照常生活，甚至还养起了鸟才放松警惕，连守卫也在逐渐减少。
而来人也是才得到机会。
郑克塽见了他像是个好问的孩子一般，把他拉到原先坐着的茶桌前，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发问。
“正如景翊所说，大清对降兵优待，甚至刘国轩和冯锡范都有封红，只不过除了我，他人都出了京城，我独留在京城内。”
他的语气低落了下来，可过了一会儿又把自己哄好了。
“而那清朝太子对我也是友善，我瞧着他如同瞧见了你。”
被他称为景翊的那少年，态度不卑，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浅浅一笑。
“那不是很好，侯爷身为王爷时就受他们拘束，如今虽说只能停在京城，但生活不需要被控制了。”
他又装作不经意继续问，郑克塽话中所露出的信息。
“至于那清太子对你格外优待又是怎么说的？怎么又扯上了像极了我，景翊可攀不上，那等历害人物。”
郑克塽忆起承祜的话，止不住的开心。
“太子允许我这次剃发之后，可以继续留长发。且我去宴会时，不难看出他的友善。更何况他对我的态度并不怜悯，也不带有过多的情绪，只同你一般把我看成了郑克塽。”
不是所谓的小王爷，更不是大清的靖海侯。
景翊抿了口茶，是正宗的甘苦，茶的清香在他口中回荡。
“如此这般那不是更好了。怪不得此人在民间享有盛誉。名声极好，甚至比他那位皇帝父亲更受百姓爱戴。现在听你说，我也觉得他格外友善。”
“是吧，是吧。”
郑克塽又继续与他说起，他从未见过的事物和来了京城的所见所闻。
这些天他也是紧绷着弦，如今见了熟人才格外有兴致，各种事都想分享。
可却不见聆听之人早已晃了神，心思不知游到了何处，偶尔的应声也漫不经心。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重新回到了我有趣的章节取名。
谢谢观看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