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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御鬼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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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鬼蛟的“妙用”后,纪筝看他的眼神都大为不同。

直看得他汗毛倒竖。

“吾很强,是你先前不信。”

纪筝:信了信了。他是个养成系,现在哭哭技能鸡肋,但不碍事,她是当阴差的,以后不愁没有鬼给他吃。

纪筝对自己的地府升职路,又多了几分信心。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开始学御鬼宗。

索性拽着鬼蛟就进屋,纪筝坐得端正,“崔师父,请赐教。”

鬼蛟的蛇瞳颤了颤。然后化作懵懂的干净小鹿眼。

崔惊樾一掌控身体,就扑了过去。

“小师姐!”

纪筝强硬推开他,“你现在是我的师父,要教我御鬼宗了。”

纪筝先朝尊位,三跪九叩。这是谢祖师爷。道家拜师之礼繁复隆重,此时山中野居,来不及设立坛场,纪筝尽量从简。

崔惊樾想阻止,又不敢。他从小就听纪筝的话。

纪筝的语气很温柔,“拜师之礼。敬祖师,敬师父,也敬你我。”

纪筝转身,恭恭敬敬,向崔惊樾这个“师父”,行三拜礼。

拜师礼毕,纪筝才正式求教崔惊樾。

崔惊樾将御鬼宗精华,倾囊相授。

可惜他失了一魂三魄,想不起完整的御鬼宗独门心法,只记得与心法配合的结印法,遂手把手交给纪筝。

一次结印,九种变式。

要快、准、狠。

被烧伤手的纪筝笨拙地用完好的手去掰受伤的手指。

崔惊樾帮忙固定住,她才能结出变式之一。

小道士明亮的眼睛里,泛着酸意。他固定住的手指,是纪筝被烧挛缩的后三根手指……

“小师姐。疼吗?”

纪筝一愣。心里被什么撞了下。

距离那场大火三年了,还有人关心她疼不疼。

但她压下去,“不疼。”

复又笑笑,“我结对了吗?”

“对的。分毫不差。”

他的小师姐,学道,永远是最聪明的。也是最刻苦的。曾经,他听自己的师父提起过,当年抢苗子,师父是要纪师姐的,但没抢过扶摇子真人。

崔惊樾从没有因此嫉恨过纪筝。反而,他更敬重她了。自己这一身本事。给更有天赋的人学,会发挥更大的价值吧。

他的手被人捏了捏。纪筝道:“崔师父,别走神了。”她笑着,开始期待下一个变式。

九大变式学完,时间已至傍晚。

崔惊樾一天清醒的时候不多,仅有的时候,都用来一心教纪筝了。

“小师姐,这套结印名‘鬼阵印’。”

“鬼阵印,可列阵以鬼治鬼。最针对鬼怪,对妖邪也有抵制作用。对神佛无用。”

纪筝颔首,她知道,借神力是她的师承——五雷术的事。

“但有一点很难,要取得鬼的一识。才能驱鬼列阵。”

这个对纪筝不难,有功德簿可以存放鬼识。大不了让鬼蛟吃了鬼识再吐出来,反正他只吃技能,又不会磨灭鬼怪的末那识。

这般理顺。纪筝对学新东西充满兴趣,“还有小时候你们那种符咒化水的道术呢,能驱鬼超度、化开鱼刺,还有法器、法器和符咒结合、还有灯阳真人的穿墙术……”

崔惊樾无奈,“小师姐,慢慢来。”

他一阵疲惫,眼前光怪陆离,知道这是要失去身体控制的先兆。

最后,他朝纪筝笑开,像山间清晨的小鹿。在林木掩映间,只是偶然路过。

“小师姐,我走了啊。”

纪筝恍然。

“崔惊樾”温和的表情,变得冷然,是鬼蛟。

门外传来牛车车轮声。

纪筝推开鬼蛟,匆匆跑出去,“邱老头,小埋,你们给我带吃的了吗……”

小埋冲下车,一把跳进纪筝怀里。“带了你最爱的糖炒栗子。好想你啊阿姐……”

邱老头牵着牛车绑好,笑得脸都满是褶子。

唯有木屋内,打开的门只透出一块长方形的光。

阴影里,立着被纪筝断然抛下的人。

……

至晚,纪筝与邱老头小埋一起捣腾木薯,不亦乐乎。鬼蛟在角落抱臂假寐,与世无争。

木薯被洗净切块,上锅同紫薯、南瓜一起隔水蒸。

小埋吸溜鼻子,“好香。什么时候能吃。”

纪筝:“别急。”

木薯蒸熟后,纪筝取下蒸笼,将木薯捣碎成浆。用筛子过滤后,沉淀磨粉,制成粗陋的木薯粉。

这时才加入米粉和备好的紫薯粉、南瓜粉等物,和匀搅拌,搓圆后,就是妥妥的芋圆了。

邱老头那边的红豆热汤,早已煮好。

红豆芋圆汤,加糖,牛乳没买,就凑活不加。

端上桌,甜香四溢。

小埋急不可耐拿勺子舀,芋圆软糯有嚼劲,红豆汤细腻清甜。

“好喝!”小埋吃得两条腿在板凳上晃荡,“阿姐,你可以去开甜品摊了。”

纪筝笑。她确有此意。但是年山地处深山,甜品做好带去城镇里,容易变味。等天再凉些不迟。

“崔惊樾”闻着甜香,自己也来坐下一同吃。

纪筝瞧他眼里闪过惊喜,又强自压住,默默把红豆芋圆汤吃光。

果然是个小孩脾气。

他和邱老头,好像都很爱甜口。

天凉一些,立冬之后,纪筝作了两手准备。

一手是成品芋圆汤,一手是原料木薯粉。

她要上静河镇去。匀成品给摊主们尝尝,茶餐饭馆也可免费品尝,若有兴趣,纪筝可以多做一些,让他们售卖。

卖得好,后面纪筝再卖配方。

不怪她精明,谁让鬼薪人也不是日日有尸捞,手头实在是不宽裕。

静河镇,纪筝才给几个摊主和茶馆送过芋圆汤。

就被热情的人群拉到一家流水席。

“不要礼金,同喜同乐。”

吹吹打打,原来是有人在迎亲。

纪筝随遇而安地被拉到喜宴上坐下。慢慢吃菜,耳朵里却听着宾客们的议论。

或者说,是嘲笑。

今日结亲的,是一对不被人祝福的夫妻。

他们都不是头婚。新郎比新娘大了一轮都不止。

正因为为人诟病,才不收礼金,希望能获得街坊邻居们的认可。

新郎是丁木匠,给静河镇人打家具的。手艺巧,脑子转得快,只是猴精猴精的,赚钱做事都很会讨巧,又叫人找不着把柄,宾客说他属猴是真属对了。

丁木匠有过一个妻子,活着时病恹恹的,如今去世十三年了。

而新娘是陶家姑娘陶氏。

说起陶氏,宾客就有话讲。这家子邪门,老陶氏一口气生了八胎,全是女娃。

这就算了,这些女儿,各个都不正经。

长大了,结亲没有长久的,都闹掰不说,还有几个不结亲,专去做人家的姘|头,拆人姻缘。

现在嫁给丁木匠的陶氏也不例外。她在家排名老三,人便叫她陶三。

纪筝抿口水压压惊,听着像是陶家祖坟的风水,出了大问题。

“陶三也真是不要脸。”

宾客几个与陶三本就不对付,讲起陶三是怎么和丁木匠在一起的,绘声绘色。

“丁木匠可是爬墙爬来的媳妇儿呀!哈哈哈。”

这桌的男男女女的宾客,仗着坐得远,低声笑作一团。

丁木匠一把年纪,发妻才死,头七都没过,他就夜半爬墙,翻到隔壁邻居家,睡了邻居的年轻媳妇儿陶三。

纪筝觉得有点坐不住了。

这也太……

“活该,他让陶三的相公活活打出门的,我们那条巷儿全听见了。陶三相公还骂呢,他俩早勾|搭上了,这都骑到他面前来了!”

露骨的话,让有的女宾客们都害臊红了脸。

于是,陶三和相公和离。陶三本来有个女儿,也不要她这个亲娘,和她断绝了往来。

陶三就这么没名没分和丁木匠过,挨了十三年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今日才熬到明媒正娶进门。

他二人觉得,十三年时间,抹平一切。

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邻居们确实如此,没人会当面去翻旧账,但心里的鄙夷,是藏不住的。

那本账,也记得清清。

有人叹了一声,“小柔可怜啊,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办。”

郭小柔,就是丁木匠早死的发妻。

“可怜?丁木匠不是说小柔养不熟吗?那时候老和俺家相公抱怨小柔脾气差、不懂事。”

这个郭小柔,是被收养的。

她嫁到静河镇上,才在集市上偶然被家人认出,认祖归宗。恢复郭姓。

丁木匠没少说她的坏话。

郭小柔的养父母,说她“养不熟”,告知了丁木匠。

丁木匠非但没有维护她,反而向外人说道。

发妻寄人篱下的命运,只是相公抱怨的谈资。

纪筝听着,心里替郭小柔感到不值。

纪筝爹爹替她收养三个哥哥,只有大哥黎徜柏是将军遗孤,受人尊重,进纪家也不用改姓。

另外的二哥三哥,出身低微,也像郭小柔,从小一路挨人白眼挨过来的。

想起哥哥们,纪筝的心又发乱。

咚。

咔咔。

纪筝竖起耳朵,这规律的声音,穿透喜宴的嘈杂。

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听错了?

咚。

咔咔咔咔咔。

纪筝悄悄打量在席的宾客,说闲话的说闲话,好像没人注意。

“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她问出声,宾客们都奇怪地看着她。

纪筝扯紧兜帽,更不想在陌生人面前露出毁容的样貌了。

“抱歉,是我听错了吧。”

纪筝站起身离席。但那规律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穿过如织的人流,路过十几桌宴席,看见揉鱼丸的厨师开油热锅,鱼丸在沸水里起起伏伏。

耳坠酆都冥灯烫得骇人。纪筝愈发烦躁。

咚。咔咔咔。嘎嘣。嘎嘣。

她听见了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纪筝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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