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霭霭,时雨濛濛。
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沉,乌云遮蔽了日光,似乎随时都准备下一场大雨。
众人蹲在小房门口的树下,少年将那兔子的尸体刨了出来。
一旁的狗牙儿连连双手合十,嘴里还嘀咕着:“慈悲慈悲,你可不要怪我们掘你坟墓,我们只是为了查案……”
姜羚被他嘀咕的有些不耐烦,鄙夷道:“你话真多,难不成害怕它半夜来找你啊?”
狗牙儿吓得一激灵,连忙去捂她的嘴:“慎言慎言!”
姜羚连忙推搡他,“起开!信不信我揍你!”
“安静。”叶良玉回头冷声道。
二人都自觉地闭了嘴,低头看去。
就见那兔子雪白的腹部被血染红,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腹部数刀,没有规律手法粗糙。”梁诫道。
“一人所为。”叶良玉跟着道。
看来,这野兽,就在堂中。
……
“你们做什么?这边是堂主的院落,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起开!你睁大你的鸡眼看清楚!你爷爷我可是刑司,怎么能算闲杂人等!”狗牙儿推了他一把,不管不顾就往里冲去。
那几个小厮不要命似得将几人拦住,颇有一副“有本事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做派。
“竹堂主!您不会是心里有鬼吧!若是不愿意相见,就别管晚辈无礼了!”梁诫冲着院中大喊一声。
小厮推搡着他,“不许对堂主口出狂言!”
院中静默片刻,就见里面传来一句:“让他们进来。”
梁诫冲那小厮挑了挑眉,神情甚是欠揍。
几人走进院中,环顾四周。
一人坐在亭中,手里捏着一颗棋子,正专心致志地观察棋盘。
梁诫率先靠了过去,很自觉地坐到他的对面。
男子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公子要与我下一局吗?”
“若是赢了,竹堂主可否满足我一个愿望。”
竹梦松对上那双狭长的眸子,不免被他眼底的凉意刺了一下。继而又扯出一个笑容,道:“公子且看好,这棋局不好破。”
“竹堂主怎么不问我的愿望?”梁诫落下一字,低声道。
“公子且说来。”竹梦松漫不经心,看起来不是很在意。
“若是我赢了,竹堂主就把衣服脱了。”
竹梦松下棋的动作一滞,明显一愣。
这别说竹梦松了,谁听到这话都要吃一惊。
狗牙儿不由地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梁、梁公子这是……”
叶良玉看起来却很淡定,“他是要看肩头的伤。”
说着,少年看了一眼一旁的黑毛犬。“被灵犬咬伤的患处,就算神仙来了也不能愈合。”
狗牙儿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梁公子还真是直接啊……”
“难不成像你一样,畏畏缩缩的。”姜羚瞪了他一眼。
狗牙儿抿了抿嘴,不再言语。毕竟何事都不能与粉头争执,她们可是不会讲理的。
竹梦松笑了笑,尽量压制住自己嘴角的抽动。“梁公子就莫要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梁诫一脸真挚,斩钉截铁道。
“若是我赢了,还请竹堂主宽衣——”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是一沉。
不多时候,就听梁诫的声音响起。
“竹堂主,你输了。”
竹梦松面露难色,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梁诫依旧面带笑意,捏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之上。最后一子已落,胜负已定。
“还请竹堂主莫要赖了我。”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手中灵力四溢。
那枚棋子应声而碎,向棋盘蔓延出一条闪电一般的裂缝。
狗牙儿双手搓了搓,连忙上前。“竹堂主,你要是不好意思脱,我来帮你!”
说着,就去扯竹梦松的衣服。
“哎呀,不要害羞嘛!在场的都是男人!”
“姜姑娘!你可不许看啊!”
姜羚嘴角抽动,咬了咬牙。“我才不会看!”
话音未落,她就气冲冲地走出院落。
狗牙儿和竹梦松来回拉扯,他逃他追。
黑毛犬十分嫌弃地抖了抖毛,微阖双眼,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狗牙儿一咬牙,一使劲。就听“呲啦”一声。
竹梦松的脸色难看至极,衣服被人扯得稀碎不说,那人还眼巴巴地盯着他。
“咦?怎么没有啊?”狗牙儿一脸疑惑,不由地又凑近了一些。
“这不对啊……”
话语间,他的脸都要贴在竹梦松的肩头。
竹梦松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抽出,道:“公子,自重。”
狗牙儿愣了一下,连忙站直了身子。
“我说,你这老头瞎想什么呢!要不是怀疑你是昨夜那孙子,我才不会脱你衣服——”叶良玉连忙上前将人的嘴捂住,将人往院外拖去。
“你也不看看,你那皮都松了!你可真敢想!我呸——”
叶良玉又捂严实了一些,加快步伐将人拖了出去。
梁诫抿了抿唇,看着竹梦松的脸色,实在忍不住笑意。
“竹堂主,告辞。”
丢下一句话,他就溜了。
几人走出堂子的时候,狗牙儿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
“这老头真不要脸!”
梁诫嗤笑一声,趴在叶良玉的肩头笑得前仰后合。
姜羚也觉得好笑,掩面笑道:“行了,你都把那厮的脸都气绿了。”
叶良玉清了清嗓子,推了推身上的人。“梁子骞,从我身上起来。”
梁诫似乎已经笑出眼泪来,“你说,他会不会也把我当断袖了?”
少年睫毛微颤,“如果昨夜的人不是他的话。”
“哈哈哈哈哈——”梁诫不由地大笑起来,整个人都瘫在少年的身上,情到深处还不停地拍打少年的脊背。
“梁子骞!手拿开!”
……
娇娃堂内的偏院。
竹梦松坐在床榻之上,冷声对一旁的小厮道:“把刀拿来。”
小厮颤颤巍巍地双手将匕首奉上。
“滚下去吧。”
“是、是。”
房门合上的瞬间,竹梦松的脸庞隐匿在黑暗中,将自己的衣服褪去。
手持匕首将自己肩头处的皮肉划开,抬手猛地一撕。
一张人皮就从他的肩头扯了下来,露出那下面的腐肉。
他忍不住痛叫一声,死死地咬着牙根。
“该死的畜生。”
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查下去了,不然自己之前的所做作为……
那双眼睛看向窗外,突然又勾起一抹微笑。
“等着瞧,我不光要你们的命,还要碧血龙胆为我所用。”
……
三人另寻了一处小楼暂居,千方百计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塌房,那老板才让他们住下。
二楼上房。
“怎么会呢?那孙子的伤怎么不见了?昨夜梁公子划断了他的手筋,腿儿哥甚至咬掉一块肉。一夜不到,就痊愈了?”狗牙儿百思不得其解。
“灵犬所制的患处,绝对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全然无碍。”叶良玉道。
正当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透过门框看出身形,应该是姜羚。
“梁公子,你在吗?”
“梁公子,你睡了吗?”
说着,她又轻轻敲了敲门。
狗牙儿狐疑地看向梁诫,用唇语说道:“深更半夜,你叫她来作甚?”
梁诫白了他一眼:“你胡扯什么?我哪里叫了。”
叶良玉无视掉两人无声的对话,自行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姜羚看到门开了,连忙抬头去看。
却对上一双极其冷淡的眸子。
少年垂眸俯瞰,“何事?”
“你、你怎么在梁公子的房里?”
“你不会跟他睡一间房吧?”
姜羚的表情来回变了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脸一红。
“姜姑娘?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啊?”
直到狗牙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一愣,原来都在啊。
少女晃了晃脑袋,将自己那些混乱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扔了出去。
“我、我有事要说。”
“阿树,快叫姜姑娘进来啊,外面阴天,怪冷的。”狗牙儿说道。
三人围桌桌前,视线集中在姜羚身上。
“今日青虹的父母去官府领走了她的尸体。”姜羚开口道。
叶良玉挑了挑眉,心中不免冷哼一声。事发几日,他们都未曾去官府查看,今日可算是舍得将自己孩子的尸首带回去下葬了。
“他们跟官府说,不再追究青虹的死因了。”
话到此处,三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家的姑娘死的这么惨,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狗牙儿几乎是立马跳脚。
“听说是堂子里给了他们一笔钱。反正,是不追究了。当地的官府也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蔫儿货,一听此话,已经准备收拾收拾结案了。”姜羚也十分气愤,语气都有些不稳。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沉重起来。
“不行!这事儿不能说算就算,他们不查,咱们查!必须要将竹梦松那孙子送进大牢!”狗牙儿先行说道,一脸正义凌然。
姜羚看向他,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敬畏。
“他们不管了,皇城司还管啊!我可不能让我的50两黄金打水漂,说什么也得……”
后面的话姜羚已经不想再听,那几分为数不多的敬畏消散的一干二净,还不忘在心里冲他吐了无数次唾沫。
“多谢姜姑娘前来告知。”梁诫起身作揖,“时辰不早了,若是姑娘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歇息吧。”
姜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舍不得移开。
“哦,对。”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是聚香斋的叫花鸡,我给梁公子带了一份。”
生怕梁诫不收,连忙塞进他手里。“味道很不错的。”
梁诫没有回绝,出声道谢:“多谢姜姑娘,明日再见。”
姜羚眼中一亮,笑出声来:“梁公子,明日再见!”
说着,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屋子,合上房门前还不忘给他挥手告别。
“哎呀!还是子骞兄有福气。”狗牙儿叹道。
“想吃就过来拿。”梁诫抬了抬眼。
狗牙儿立马站起身来,嘿嘿一笑:“懂我者,子骞也。”
梁诫对上少年的目光,不免有些纳闷:“你怎么又板着脸,你也想吃?”
叶良玉瞥了他一眼,垂眸说道:“你若是对别人没有意思,就不要随意撩拨。”
“倒叫人对你生了意,动了情,你又不负责,实在缺德。”
梁诫先是吃惊,又笑道:“那姑娘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意,你可放心。”
“至于你,我就不知了。”
狗牙儿啃着鸡腿,一脸吃惊:“什么?阿树也喜欢姜姑娘!?”
一旁的黑毛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聪明。
“不行不行,我们这不就是1、2、3……四角恋了吗?”
两人一起看向他,纷纷用脸造了一整本的口业。
“诶!那是什么?”狗牙儿突然道。
三人的视线一齐,就见窗外飞来几只蝴蝶,缓缓向他们靠近。
“好漂亮。”狗牙儿说着就准备伸手触碰。
就听叶良玉低声道:“别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