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觉得呢？”苏竡正对着粲澈，似乎想要得到回答，又似乎不太想要得到回答，“我只是觉得——就像我现在关住你一样，其实这对于军雌来说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大概真要说，可能是雄虫很容易抑郁而死吧。”

粲澈扬了扬凤眸，倒是选择性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问我恨不恨，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恨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多大的仇和怨以至于你要置我于死地，我自认为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也没打过你也没骂过你。”

“只是因为身份吗？就像是我因为身份不喜欢你一样，你因为我的身份也——其实你对我是有好感的对吧？”

粲澈歪了歪脑袋，如果说之前和苏竡的交流都是存在于行为和想象的话，那么这一次却变成了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去交流——这些按照他们身份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去交流的事情。

“是啊，我说了，小殿下既高傲又张扬，但有的时候也确实很能让虫产生保护欲。”

苏竡看着面前丝毫不生气的粲澈，仿佛有些极端的想法改变了，他知道粲澈也许是雄虫界的一股清流，但没想到连自大那个毛病都没有，大抵是眼前金发少年认真的眼神，让苏竡有些想要吐露内心。

“我不是主星的贵族虫，帝国征兵的时候，我还在垃圾星努力挣扎着，如果征兵我去了，也许我不用再每天为了生计发愁——啊对了，我的虫翼就是那个时候被毁掉的，殿下应该注意到了，我的虫翼是个……”苏竡说着就伸展开来虫翼，正打算继续，就诧异地看见自己虫翼竟然修复了，或者更像是从一开始就这个样子，但他虫翼一直以来都是残次的，怎么可能……

“很完美很好看，”粲澈凑近了去看那威严的鎏金黑虫翼，虫翼就像是一片广袤的宇宙一般深邃，但那流光的金色却平添了壮丽和魅色，巨大的虫翼完全可以撕烂这个星舰，只是在粲澈凑过去的时候轻轻颤抖了一下，又似乎“害羞”地收了回去，“唰”的一声，粲澈遗憾地看着苏竡背后的空白，“啧，收那么快干嘛？就不能让我看看吗？还想摸摸。”

苏竡：……

苏竡本来因为看见那完好无缺的虫翼时产生的惊讶都在这一声调侃中消散，“殿下怎么了，一个虫翼而已。”

“我没见识，让我看看看看！”粲澈一把抓住了苏竡的手，试图真诚一点，奈何自己的相貌就是锋利的、明艳而丝毫不收敛的，半点看不出真诚，反而给虫一种挑衅的感觉。

苏竡按了按跳动的眉头，“别这样，你不适合，一个虫翼——”

“嗯……小气。”粲澈又坐了回去，抱住枕头压了压，凤眸带着慵懒的放松，“你继续，你征兵了——后来呢？”

“后来？”苏竡笑了，“不过是个老套的故事罢了，话说回来殿下你的虫翼是不是变了？”

他见过粲澈的虫翼，是在……结婚之前，那时候他还在军事学院补足短板，但他注意到了一个总是喜欢背后盯着他的虫。

那个虫的目光和大部分喜欢注意到他的雌虫的目光一样，是那种慕强的感觉，只是这个目光却还掺杂了些许欣赏和喜欢，大概是直觉的原因，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虫——是个金色短发的雄虫，看着小小一只，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那时的好友和他勾肩搭背，因为阳光过于热烈的缘故，好友还拿了一本书挡在了两虫的头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瞥了眼调笑道：“哟，那不是小殿下吗？”

他还记得那时自己冷淡地问着：“殿下？”

好友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咱们帝国将要继位的殿下粲澈呀，你看，他是不是在给你拍照？哟咱们苏竡也有虫喜欢啦！”

苏竡顺着好友的话语看过去，却只能注意到一个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在那身影的后面，还扑闪着一对精致唯美的虫翼，是璀璨的金色和透明的晶莹混杂着的样子，像是宝石一般在阳光下耀眼又剔透，那时他喃喃着：“雄虫的虫翼还蛮好看的啊！”

所以说怎么也不可能变成之前面具虫和他交手的那种暗红和阴沉，他虽然是后来注意到别的雄虫才发现不是所有的雄虫的虫翼都那么的好看，但也不该……

“你的虫翼——不是金色的吗？我的殿下。”

“本来就是……”粲澈下意识地扯谎，才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见过我的虫翼？”没有吧，他好像没有在苏竡面前……不，在苏竡想要杀死他的时候见过。

想到苏竡精心谋划地带他去那里想要杀死他的事情，粲澈冷了脸色，“不想理你。”

苏竡对于粲澈的阴晴不定已经近乎习惯了，他没有再去追究，反正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明明精神力还在互相依赖着，两虫的关系却丝毫没有进展，苏竡虽然有些急躁，但还是按捺住了，有时候他总想着，直接……算了。

等粲澈的精神力溢出期结束就更没有机会了。

苏竡麻木地坐在星舰的指挥室，沉默地看着外面寂静的星空，第一次感觉到十分无助，哪怕是曾经在战场上满身鲜血，他也没有这么……无力过。

这个指挥室粲澈不太好来，反而是他自己想要一个虫呆的时候会过来。

苏竡交叉着双手低垂着头，明明……他想要的一切都有了，雄虫不在了，雌虫不会再受到压迫，他有了足够的权势和地位，也不再是之前那样谁都能踩一脚的平民贱虫，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不管帝国外部如何变化，他都能以铁血的手段镇压并维护帝国的和平。

但为什么……会有一种空虚呢？

明明，即使他真把小殿下怎么样了，也不会有虫管的了他。

“在干嘛？”

身后传来了清冷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带着午睡刚醒的困倦和怔愣，有些含糊。苏竡沉默地转身看着突然出现在指挥室门口的粲澈，对方的精神力溢出快结束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散发出浓郁的玫瑰香味，整个虫都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似乎是没有等到回答，那金发的雄虫又揉了揉眼睛，“说话呀。”

“没什么好说的，”苏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默不作声地打算绕开这个虫离开指挥室。

粲澈仿佛一下子清醒了，他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如既往冷漠威严的苏竡，对方还是一身正统的白金色军装，肩头还带有金色的流苏，正随着苏竡的移动而晃动着，惹眼又张扬。大概是唤醒了什么回忆，粲澈不经然地想到了以前，他还……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粲澈懒散地开口，他知道苏竡在焦虑什么，无非就是——距离虫化的时间不远了。

像是这话吸引了那正准备离开的元帅的注意，只见对方曜石黑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像是融入墨水中消失不见，取代而之的是一种了然和讽刺：“条件？”

“……”粲澈无语地掀起眼皮看了眼宠辱不惊的元帅，“你把我当什么了？”他怎么可能拿自己做交易？

大概是和苏竡待一起总会被这虫气的脑壳疼，粲澈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了，转而眯了眯鸢紫的凤眸，在苏竡的注视中扬了扬下巴，“时间到了，外面……不会有不明生物拦你的，”似乎是意识到了苏竡并不清楚原化虫族的存在，粲澈换了个角度继续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你知道的。”

苏竡是个聪明虫。

苏竡知道，但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

有时候他总想着，如果他的道德底线再放低一点，那他一定比现在这样要好受很多。

“知道了，”苏竡冷峻着眉眼，“既然粲澈殿下没有这个意思，那倒不如我们去帝国婚姻登记处……把婚姻取消了。”

这话就像是赌气似地突然秃噜出来，苏竡愣了一瞬，到底没有改口。

粲澈扭过头正视着即将离开星舰指挥室的苏竡，能清晰地看到对方一脸正经的表情，和对方那宁折不弯的脊梁。鼻尖已经没有那种腐烂似的玫瑰香了，他敛住了眉眼，不知道是什么作祟，他不太想同意苏竡的话。

大概是倔吧。

毕竟那是最后的联系了不是吗？

他曾经想过——登基后把苏竡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身边，看着他雌伏在自己的身下，看着他为了自己的帝国忙碌地奔波。他可以给苏竡星辰大海，也可以……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想就这样的，毫无关系的，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说他占有欲也罢，说他不甘也好，他就是这样霸道而无所顾忌的虫。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粲澈扬起了头瞥了眼，那拔高的音调刺耳而尖锐，却让本来陷入麻木的消沉中的苏竡怔愣地抬起头，“不同意？”

“当然不同意，”粲澈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到苏竡的身前，他比苏竡低一点，虽然不多，但也让他有些不舒服，粲澈默默地踮起了脚尖，和苏竡持平让苏竡不得不和自己的目光对视。

“听我说，”粲澈微凉的手拂过苏竡得耳边，“你以为招惹了我，就真逃得掉吗？要么做我的臣下，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