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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伤逝托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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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之际,冷月似乎听到了一阵孩子的哭声,她猛地睁开眼睛,一摸手边,没有孩子,也没有冷星的尸身,回想起冷星的死,刹时心痛如绞。

听到有响动,谢不言奔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碗和勺子,他见冷月醒了,满脸喜色,将碗放在桌上,慢慢走过来握住她手,凝望着她道:“你醒了?”

冷月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是桑田谷自己的房间,自己躺在舒适的床上,被子有刚晾晒过的阳光味道,最后目光落在谢不言爱怜横溢的脸上,问道:“我妹妹……”

谢不言道:“我和伯母一起安葬了,在冷伯父旁边。”

冷月道:“多……多谢你了。”

谢不言摇头道:“你对我说谢字那就见外了,如果我快点摆脱乘风使和丑奴,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最后还是让他俩逃掉了。”

冷月反握住他的手道:“和你无关。你……你腿好些了吗?”

谢不言奔进去时,冷月神思已经恍惚,没想到她依然注意到他受伤了,谢不言瞥了一眼自己的腿道:“无碍,皮外伤……”

这时孩子啼哭了起来,曾云抱着孩子边哄边走了进来。谢不言起身笑道:“我……我刚和冷伯母正在给孩子喂奶,她饿了。”

说着走过去端起碗,一勺一勺地给孩子喂奶,嘴里嘟囔着:“啊……”嘴跟着微微张开,见孩子吃了,又嘴里学着孩子的口音赞道,“真棒。”

三月的阳光,温暖和煦,透过窗户洒在谢不言和孩子身上,谢不言穿着家常衣服,围着围裙,红色发带垂过腰际,冷月望着这一幕,泪眼婆娑,既感动,又心酸。

孩子吃完了奶,曾云收拾出去了,谢不言把她抱了过来,孩子胖乎乎的,圆睁着双眼骨碌碌地瞅冷月。

谢不言笑道:“可爱不?我们找了一头刚生产的母羊,挤羊奶喂她。”

冷月微微一笑道:“可爱。大哥哥,你会是个好父亲。”

谢不言笑道:“美中不足就是不是我们的孩子。”说着将孩子递给冷月。

冷月接过了,打了几个响嘴逗弄孩子,孩子甜甜地笑了。冷月激动地道:“她笑了她笑了。”

谢不言笑道:“她很爱笑。她叫什么?”

冷月道:“叫香儿。”

谢不言道:“张香?”

冷月摇头道:“星儿不愿意让她知道她父亲杀了她母亲,星儿想让我做她母亲,那她就随母姓,冷香。”

冷香长得圆滚滚,粉嘟嘟的,甚是可爱。谢不言凑过来道:“你觉不觉得,她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冷月道:“谁?星儿吗?”

谢不言道:“不是,我带了她几天,我感觉,她好像越来越像我了。你看你看,她看见我就笑,她超喜欢我。”

冷月扶额,道:“大哥哥,我不想泼冷水。但孩子不会因为你带了几天,就长得像你的,你俩又没有血缘关系。”

谢不言震惊道:“不会吗?真不会?刚出生的鸭子会跟母鸡走呢?别人说夫妻生活在一起就会越来越有夫妻相呢?”

这下轮到冷月震惊了:“…………”

曾云中年丧夫丧女,按常理应该伤心才对,可她忙进忙出的,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但她又不像以前那般事事漠不关心的,她亲手照顾冷香,开了安神助眠的方子,给冷月煎药,亲手端药送进来。冷月喝着药,踌躇半晒,开口道:“妈妈,你,还好吗?”

曾云边收药碗边道:“还好,这就是性格恬淡的好处吧,遇事也不会那么伤心。”

冷月点点头,没接话。曾云端着托盘,要出门时,驻足道:“但我羡慕你能这么伤心,悲喜不能尽情,只是徒留十足的悲哀罢了。”

冷月忧思过度,头晕心悸,谢不言不准她下床,非要她静养。过了半月,她自觉好多了,这才开始下床活动,曾云和谢不言把冷香照顾得很好,她根本插不上手。

她去了桑田谷的墓地,冷星就葬在曾沧海,张无是,冷灵均后面一排。冷月望着那小小的坟茔,站立不稳,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她就这么坐在坟前,一言不发,默默地流泪,终至号啕大哭。她和冷星从小同吃同睡,她自忖不是个好姐姐,最后冷星还为救她而死,这是她人生头一遭,完全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便是杀了张宗泽,可也换不回冷星的命,她完全不能接受冷星就这么永远地去了。她哭得嘶心裂肺,有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无助感,她边哭边号,自己也不知道在号些什么,终于哭晕了过去,谢不言默默把她抱了回去。

第二天醒来时,冷月冷静了很多,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信念坚定,她一定要报仇,张宗泽必须死。

所幸张宗泽本来想夺掌门之位,他在酒菜中下的只是让人暂时瘫软的软骨散,并不是毒药,沧海派门下弟子们都陆续恢复了。

冷月一个个清查门下弟子中是否有中子母蛊毒之人,清查下来居然一个也没有,冷月和谢不言不禁怀疑,可能真如乘风使所说,能被种蛊是一种殊荣。

张宗泽一支的弟子,愿意离开的,冷月就让他们离开了。她怕张宗泽再杀回沧海派,一有空就在练武厅踱来踱去,手上摩挲着戴在大拇指上的掌门扳指,监督弟子们练功。

谢不言看了一会,道:“越来越有掌门范了。”

冷月微笑道:“你打趣我呢?我只觉得这个担子太重了,挑不动。”

谢不言道:“慢慢来吧。我看殷如海挺有潜质的。”

冷月道:“我也觉得。”顿了顿,又道:“你要回不谢山庄吗?耽搁好久了。”

谢不言道:“干什么?赶我走吗?除非你跟我走,否则死也不走。我说过了,不谢山庄人才济济,不需要我,我觉得你比较需要我。”冷月还没回答,他又道,“啊,不对,不是你需要我,是我离不开你。”

冷月莞尔。

半晒,谢不言又道:“之前乘风使说的,我在巫山教的事情,你想听吗?”顿了顿,又道:“我之前不跟你提,是怕你知道了,会发现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可是如果我现在不说,我更怕你从别人那里得知。如果你发现我以前双手染血,杀人无数,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你……你会后悔吗?”

冷月抬起头看他,道:“你有杀过我的亲人朋友吗?”

谢不言仔细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冷月道:“善恶存乎于心,论心不论迹,论迹世上无完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过了会,猛地抬头道,“会有很多人报复你吗?”

谢不言摇头道:“那倒不会,毕竟知道我曾经是青龙使的人不多,可能最想置我于死地的就是巫山教主吧。”

冷月还待回话,忽觉几粒瓜子壳砸了下来,接着头顶一个苍老但矍铄的声音叫道:“哎,那小子,你这招五月落梅谁教的?怎么使成这样?”

冷月抬头一看,但见横梁上坐着个满头灰发,粗布麻衣的老者,肩上斜挎着一个大大的破布包,将手中剩下的瓜子往包里一塞,霍地跳下地来,直接走到殷如海面前,抢过他的手中的长剑,边比划边道:“喏,喏,这招五月落梅,讲究剑意,出剑时如落英缤纷,收剑处如行云流水,你这么东戳西戳的,戳戳啥呢?”

这老者当然是江渚渔夫丁沧浪。一众弟子哪见过本派剑法使得这么精彩纷呈的,待丁沧浪收了剑,满场先是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掌声。丁沧浪露了这手,见弟子们这么捧场,心中得意非凡,笑道:“这样罢,我再教你们两招,喏,这招曲中折柳,剑意曲折但内中刚劲。还有这招玉笛飞声,化剑为笛,身随剑动,那都是沧海派一粟剑法的精髓。”

众人见他剑尖在地上轻轻一弹,借力腾起,剑尖在空中连舞三次,轻轻巧巧一个转身,落下地来,虽然身上衣衫褴褛,但身形飘逸,姿态灵动,又是一阵震天价的掌声。

丁沧浪得意洋洋地将剑还给殷如海,手指在空中虚虚连点,道:“下回再教你们,好好练,别偷懒啊。”说完从众星捧月般围着他的弟子中穿出来,笑眯眯地走向冷月。看见冷月,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他上次在竹屋偷跑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冷月见到他倒是很开心,迎上去挽住他道:“叔公,你回来了。”她这么笑着,眼珠子一滚,心下已转了十八个心眼子。丁沧浪怎么也算是派中长辈,为人正直,武功高强。沧海派如今遭受巨变,前途未知,有他看顾的话,她会轻松很多,但丁沧浪天性散漫洒脱,兼之与曾沧海有过节,要怎么诓得他安心留在桑田谷才好?

丁沧浪道:“嗯,在江湖上听说了桑田谷的事,回来看看。”看来他还是关心桑田谷的,这就好办多了,冷月正盘算着怎么开口。丁沧浪左右瞟了两眼,神神秘秘地拉了她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忸怩道:“月儿,上回那个,你说的那个,笑笑……”

冷月脸上微现诧异,问道:“你不是走了吗?你偷听了?”

丁沧浪神色更为忸怩了,尴尬地摆摆手道:“这不是重点,你知道的,笑笑是……是……那我不得听听嘛。”

冷月心下了然,丁沧浪当时肯定是装作跑了,实际不知道躲在哪听墙脚呢,当下道:“笑笑怎么了?”

丁沧浪道:“我那天听你说后,本来想去杭州找笑笑,转念一想,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恐怕不能帮上忙,反而给他们……一家三口都添堵。我想来想去也没个商量的人,要不,你帮我出出主意,我咋办比较好?”

冷月道:“笑婆有哭公呢,我看你就索性撒开手,别管这件事了。”

丁沧浪急道:“那哪行呢!我当年就愧对她们母女,我一直想帮笑婆找回女儿,如今有信了,我非管不可。”

冷月道:“你打算怎么管?”

丁沧浪道:“这不是跟你商量么?”瞅瞅冷月,道,“要不,你替我去劝笑笑?”

冷月见机会难得,面露难色道:“哎,不是我不想,但桑田谷发生这么多事,我哪走得开呢。”掰着指着絮絮地道,“要管弟子练功,要担心张宗泽回来,要研究医书……”

丁沧浪爽快地道:“这个好说,你看我教弟子可在行呢,我帮你。”

冷月道:“这样,你答应在谷中帮忙三年,笑笑的事,我替你办了,如何?”

丁沧浪举起三要做指头,为难道:“三年?我……我怕我呆不住。”

冷月道:“那算了,我还是老实呆在桑田谷吧。”

丁沧浪忙道:“三年……就三年,我是你叔公,帮你应该的。”

冷月搭上他的肩头,笑道:“我就知道叔公最疼我了,找笑笑就是个由头,其实叔公就是回来帮我的,对吧?对吧?”

有丁沧浪督促练功,冷月一头扎进了医书里。曾沧海曾经到过苗彊,他撰写的《沧海解毒圣经》一书里专门提到过子母蛊毒。她一行行读下来,介绍栏写着:子母蛊,毒物在皿中互咬,胜出者为母蛊,在蛊壳中以苗疆秘法养逾百年。种蛊后,以活人精血养蛊,又称活人蛊,在人体中繁殖子蛊,直至吸尽活人精血,人死而蛊灭。种蛊方法一栏写着:未知。医治方法一栏写着:无。

想起一事,她往后找了几页,在苗彊篇最后一页写着:黄金蛇,天下至毒之物,无解。

冷月失望地合上了书,她和曾云一起,参考别的蛊毒解法,配制了多种药方备用。曾云道:“所谓蛊毒,和毒药不同,它在炼制之初,不是为了害死他人,而是为了控制他人用的。”她叠好新抄写的方子递给冷月,道:“穷尽医理,医得了病,医不了命。记得,永远不要和人性作对。”

冷月想起易在水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从一堆医书中抬头:“妈妈也觉得,这是无用功吗?”

曾云道:“或许对个体有点用,但想要结束蛊毒传播,不是靠医术就可以的。”

冷月接过药方,陷入了沉思。

江南盟消息灵通,谢不言在信中托谢庄主帮忙留意张宗泽动向,没过多久,谢庄主来信中说有人在杭州发现了张宗泽的踪迹。为什么中蛊者是以杭州为中心辐射开,张宗泽又是为什么也去了杭州,冷月和谢不言百思不得其解。

冷月见殷如海年纪虽然不大,但把谷中一切事物安排得井然有序,洒扫应对,进退周旋,无一不会,甚感欣慰。她招招手将殷如海喊到一边,道:“如海,你是好孩子。桑田谷就暂时交给你了。”

殷如海讶道:“师姐,你也要离开吗?”

冷月道:“嗯,父亲和星儿的仇,不能不报。”

殷如海道:“报仇很危险的,我和你一块去。”

冷月握住他的肩头,坚定地道:“桑田谷不能没有人留下,保护好师娘,守护好桑田谷,你能做到吗?”

殷如海点头道:“我能!”

冷月拍拍他的肩,微笑道:“好孩子,叔公会留下和你一起。”

次日清晨,二人辞别众人,冷月回头久久凝望物是人非的桑田谷,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终于微一咬唇,一提马缰,和谢不言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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