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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冥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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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鸟鸣声不止,不知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生的事儿,反正一转眼,刘贵枝回过神时,就已经坐在院子里了。

一旁的闻人,头戴金贵华簪,正在透过手指圈成的圆圈观察学堂前的杉树。

那时的武学院有统一的操练服,灰不拉叽,丑得像抹布,旁人听话守规矩,再不喜欢也会老实穿,只有刘贵枝和闻人,前面一个坚持要挽裤腿,后面一个一定要在衣服上别各种玉器挂坠,稍一有动作,全身叮当响,“安平,你可知道树也是有灵魂的。”

刘贵枝回头看她。十五岁的闻人,在同龄人中已不算是高壮,但脸上依旧能见当年的豁达利落,一说话,这世上仿佛再没烦恼,一草一木都是乐趣,“我爹说的,尤其是这种老树。”

她说着特意指向远处最粗的一棵水杉。

武学院在京郊,占地大,从正门到后门,走路得一炷香,其中大多都是操练场,能坐人的学堂,只有五间,全都建在了这片林子里。

从最里面的小门出来,“咚咚咚”踩着悬空木地板左拐,一路跑过五间学堂,在长廊的尽头,从缺了一根木头的栅栏里钻出,再直走两步。

这里的杉树又高又壮,遮天蔽日,哪怕在梦里,刘贵枝都能隐约闻到那种潮湿的味道——是她和闻人常来的地方。

也是在这里乘凉的一天,她第一次听到了关于树魂的传说。

“尤其这种老树,是会成精的。长上个几百几千年,就会生出意识,开始打量每个经过的人,听他们说话,像这样……”闻人说着跑上前去,用脑门顶着杉树的树干,“把秘密说给他们听,他们就会听到。”

刘贵枝那时不信,只觉愚蠢,现在想起来只觉可笑的其实是自己。

“是吗……”她眼中渐渐暗了下来,望着那方向,一时不知该看树还是看闻人,那两个人,她都想攥攥不住。

“是啊。”梦里的闻人靠刘贵枝的记忆拼凑而成,没有自己的思想,自然也察觉不到刘贵枝的古怪,只是按照刘贵枝记忆中的模样继续了下去,“如果再久一点,成千上万年,就能上天上做神仙了。”

刘贵枝仰面看天,一时也分不清那是什么颜色,也只是顺着记忆里的自己应和,“那也挺好的吧。”

“好什么?”闻人提着裤子坐回到她身边,“如果是你,你想想,你困在一块木头里,每日有无穷无尽的想法,到头来却只能亲眼看着脚下的根越扎越深,被同一片土地困得越来越牢,却什么都做不了,哪也不能去,你能好受吗?反正如果是我……我宁愿不要生出感情和思想,只做一棵什么都不懂的树。”

*

与此同时的地藏殿里,瞎子正在诧异:“你的意思……她是在担心我?”

后殿里,地藏酒过三巡,果然依旧神采飞扬,丝毫没有凡人喝酒的那种狼狈,与之相反的,什么也没干的瞎子,在听完地藏针对刘贵枝最近情绪不佳的头头是道的分析,已有些消沉。

“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过,是吧?”地藏一眼看穿他的心情,表情玩味,盘腿从祥云上坐了起来,“她就算知道了你是谁,也没和你好好聊过这件事。甚至,她都没好好和你说过我们为什么吵架,是吧?”

瞎子不置可否,深深埋头,看起来并不好受。

地藏又是一声笑,转而却实在无奈,摇头感叹,“我说你们俩啊,当真别扭,明明都放不下彼此,却什么都不说开,尤其是你,瞎子。当年她家中出事,你花了多少钱才让她当了这个财神,你自己清楚,你做到这个份上,就真不想求个名分?这么多年,她不肯说,你难道就没想过问问她吗?问问她到底为何死也不和你相认?”

声音闷闷从颈下传来,瞎子没有抬头,片刻后才道,“我哪里是替她做到这个份上,她这些年做财神做得如此痛苦,我是害了她才对吧……我哪里还有脸问。我也不想问,不问,就不会听到不想听的。”

地藏:“然后就来问我?”

瞎子:“……”

地藏长叹一声,终是郑重从祥云上站了起来,“瞎子,我原本是想妥协,并郑重向你道歉的,但现在看来,你也没什么主见,你,完全就是她刘贵枝的傀儡,为她生,为她死,想来也只听她的话,如此看,我从前那些算计,也都没什么用。”

瞎子身形一僵,缓缓抬起头,脸已被这刁钻的姿势憋成了酱紫,显然没明白地藏在说什么。

地藏闭眼,模样视死如归,像是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向刘贵枝隐瞒你的身世,我其实是有私心的。自打你从财神洞府前被劈下凡,这天上就少了好多金子,你也知道的吧……天上那群草包,什么都不会,却最会算账……虽然她不认同这种事儿,但我管不着,事实就是,自打你不在,天庭就乱套了。我这个鬼,什么都不信,我只信这世间,任何事情发生都有它的道理,而我,自当上巡官的那天开始,我的使命就是要守护这’道理’。”

瞎子依旧云里雾里,但静静看着地藏,他还是预感对方要说些大事儿,正要开口,对方果然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你把你种回财神洞。不管那财神洞府里坐着的是谁,我都想把你种回去。”

瞎子一愣,脸上转瞬露出错愕的神色,竟从地藏说这句话时的眼神中感觉到一丝杀气。

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看得出来,地藏内心历经挣扎,如今是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苦笑,“现在看来,还是我想的太简单。我那时天真地以为,瞎子你啊……你站在那儿,头顶就能长金果,说到底,你明明才是这天上地下真正的神仙啊……”

他又是一声长叹,十分懊恼,“我想你总会有一颗舍己为人的神心,我想只要不告诉刘贵枝你的身世,挡住她这道坎,我总能瞒着她把你绑回去的,可现在看……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其实根本没长这颗神心,只怕就算有那一日,你也会因为见不到刘贵枝而痛苦到灭了自己,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当鬼又怎么能拦得住你这个’神仙’?我那些算计,其实根本用不到你身上,我也……应该不算是对不起你吧。”

瞎子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勉强醒神,想起方才地藏的话,回过些味来,“所以你们吵架……其实是?”

“是为了这件事。”地藏疲惫,头像棒槌一样坠了下来,诚恳点头,很快认下,“她看我隐瞒你的身世,猜到我是有意为之,所以才拿着这件事来质问我。她也不知道从哪听来,说树有了意识会很痛苦,她想你未来就要过这种日子,死活不愿你回去。你说她这两日总盯着门口的柳树发呆,我猜,每到那个时候,她心里都在想象那里面正困着一个人的场景。”

瞎子无言,呆坐在原地,只觉身体从头到脚一阵酥麻,好似真就回到了动弹不得做树的那段日子,那种惊恐与无力交叉出现的感觉,后劲无穷,片刻后才又小心翼翼试探道,“可……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哪里会真的在乎我的感受……”

地藏歪头,一眼看穿瞎子那种害怕有点什么又害怕什么都没有的心思,不由得嘴角上扬,冷笑一声,“怎么和她没关系?你老实说,瞎子,你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生出好似人一般的心思的吗?”

瞎子沉默,顺着地藏的话乖巧回忆,却发现那些年的记忆,除了和刘贵枝共处的场景,的确都有些模糊。

“想不起来不用勉强,反正你的命簿上写得都很清楚。”地藏说着懒散往祥云上一躺,四仰八叉,恢复了最初的姿势,“你原是天地间一棵神树,没有想法没有情绪,直到一次意外坠落凡间,与靖国将军府的小姐安平成亲。你被她感化,这才生出了人的意识。若没有刘贵枝,你现在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正来去自如,不知多逍遥。”

“换句话说,瞎子,你会被困在木头里,度过痛苦的树生,全是因为她,让你生出了情。”

话音刚落,大门被大力推开,“哐当”一声闷响,听在瞎子耳中,却好像有五六声,他的视线已开始模糊,直到有人大力摇他的肩膀,他依稀看清面前的马面,他正在朝自己大喊,嘴形好像是——“出事了!姑娘出事了!”

*

水杉树下,闻人已在梦里消失,刘贵枝盘腿而坐,正独自用脑门静静顶着树干。也不知这一晕要晕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晕倒前虽点了纸活,但想牛马现在多半正在地藏殿当真牛马,赶过来总要花些时间,估计也没能抓住史郎中……

偏偏她现在还被困在梦里,牛马就是鬼到了佑安堂,也没办法钻进她的梦里把她救走——等于,她这一趟召唤牛马,除了让他们徒增被发现的风险外,什么用都没有,当真是犯了场酣畅淋漓的傻……

想到这里,她懊恼不已,干脆把脑门砸在了树干上。

遥想因为当年信了闻人的这些话,她当财神的这些年,是真的经常会用这样的姿势,把心底的烦恼和秘密讲给财神洞府门口的神树听,也是因此,知道了瞎子的身世后,她整整两宿没合眼,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以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回忆到最后,似乎最过分的两句,也就是她扬言要找到给自己买官之人,将他扒皮抽筋罢了。

刘贵枝从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当上财神的,甚至因为这财神实在太难当,怎么看怎么像是惩罚,她一度曾怀疑到吴春雨身上,想他会不会是使了什么手段,故意要折磨自己。毕竟,她死的时候,她的亲人要不就是因为恨她,要不就是真的死了,也都“走”的差不多了,人间唯剩的可能给她烧纸钱的,也就只有她那个相公。

相公秋远芳的出身很好,家中也的确不缺银两。可财神是什么神,刘贵枝心中实在有数,若说旁的小官都可以买,掌握三届命脉的财神,却绝对不是可以闹着玩的位置,秋家就是再有钱,也决计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现在看,她还是对相公的财产不够了解——有些人来钱要靠挣,有些人来钱靠太阳东升西落。

此刻把头抵在树上,她又想起从前骂骂咧咧的自己,她只剩无尽后悔——瞎子又懂什么?他一棵树,见人间对财神的态度,大约也是觉得这位置万人艳羡,又能留她在身边,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不过出于好意,自己却说了那么多埋怨之言,瞎子那性子,多半连迟疑都不会有,只当自己是真的害了刘贵枝。

如此想着,她又把脑门砸在了树干上,不想“咚”得一声过去后,耳边竟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姑娘?”

刘贵枝一愣,猛地抬起头来,转了一圈,却没见到人。

“姑娘?我在这儿。”

又是一声,这回终是锁定了方向,刘贵枝惊恐看向面前的树,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瞎子?”

“是,是我,我听说姑娘出事了,我是来救姑娘的。”

冷杉坚实的树干,看起来和方才并无大异,可里面就是切切实实传出了瞎子的声音,“不过现在有点麻烦,因为是在姑娘的梦里,所以姑娘得先想办法把我救出去。”

刘贵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开始寻找工具,“没问题。怎么救?把这树砍了?我现在就砍!”

大树没有回应,刘贵枝却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冲回空无一人的学院,她跑过每一个角落,当真在柴房中寻到了一把斧头。

拎着斧头,她扭头就跑,不想按原路返回时,那建有五间学堂的长廊却好像出了问题——她每往前跑两步,那长廊就往前长两步——竟怎么都走不完。

彼时,房子后也正传来瞎子的求救声,“姑娘!快来救我出去!”

刘贵枝越来越着急,跑出一身大汗,一低头却还在原地,“我来了!我一定救你出去!”

那树却好像并没听到刘贵枝的声音,还在呼唤,“姑娘!你在哪呢?你怎么不救我出去?我被困在树里了!”

“姑娘!快来救救我!我动不了!我动不了!快来救救我!你怎么还不来救我!我好痛苦!”

刘贵枝崩溃,企图开口继续回应,却发现自己突然不光脚下的步子迈不动,就连话也喊不出口了。

看着长廊的尽头越来越远,她眼眶一瞬间变红,“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两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余光中,两边的风景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正飞快地向前奔驰,快,飞快,更快……直到一切都变得模糊,天地眨眼变作花白。

眼前,牛鼻子骤然出现,仔细拍了拍她的脸,牛头长长松下一口气,“可算是找到了,这回瞎子总能放心了。”

话音刚落,刘贵枝只觉脸上一疼,回过神时,牛头抡圆了胳膊,已经“啪”得一声抽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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