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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回忆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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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小雨。

刘贵枝听说瞎子有一整套厨具要扛回家,特意带了一个麻袋坐在衙门外石阶正中间的位置等酒席结束。麻袋又脏又大,一整个横在路中间,每一个喝了酒离开的衙役,迈出那处门槛,躲过这口麻袋,上前打招呼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都能知道,刘贵枝和瞎子吵架了。

说起这件事,牛头困惑不已。

吵架?他全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刘贵枝身边,刘贵枝和瞎子吵架了他们怎么没见到过?还是说,他们俩又失忆了?

马面摇头叹气翻白眼,从中间路过,一只鬼站在了刘贵枝的身后,化作“温暖”依靠,大骂牛头蠢货,“闭嘴吧你俩!你们俩难道没发现,姑娘好几天没和那呆子说过话了!”

*

“他们不懂,我看得清楚着呢,你好几天没和刘姑娘说过话了。”望着那挡道又倔强的背影,姗姗来迟的老衙役,刚将喝醉的小衙役送回吏司,正揣手歪站在瞎子身后,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要我去叫她进来坐吗?要下雨了。”

瞎子垂手,迎着小雨抬起头,只是莫名道,“雨凉吗?”

老衙役虽然奇怪,却还是伸出手去,“凉。”

瞎子于是摇摇头,回绝了他的好意,“那就不用了,她应该挺舒服的。”

老衙役闻言忍不住撇嘴,“至于吗?那夫妻打架,从来床头打完床尾合,多大点事儿啊?”

“打架?”瞎子眼中泛起惆怅,不禁苦笑,“我倒希望我们能打一架呢……”

老衙役露出看透一切的眼神,“哎呦……我能问问到底因为什么吗?”

瞎子侧目,许久后无奈叹了一口气,“老柴从红屋带回来的那只傀儡娃娃,你也见过了吧?”

老衙役一惊,左右看看身边无人,还是将瞎子拉到一旁。

那东西他见过,不光见过,怎么来的也听柴有味说了个清楚。如今能通的案子虽已被柴有味拆解了大半,但有关成家的部分,柴有味那日还不曾向衙中众人吐露过分毫,衙中众人虽知范大成在能通死亡当夜都经历了什么,却依旧并不明白范大成当夜是为何会和“能通”起争执。

老衙役前日闯进柴有味家中,看到那骇人的傀儡娃娃,逼他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被迫带着这个秘密日日来衙门点卯,一直到今天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然而见他这模样,瞎子却一笑,“想不到,你竟然放过老柴了?”

老衙役目光闪躲,“什么放不放过的……”

“他们不懂,我看得清楚着呢。”瞎子没想到自己竟有机会将这句话还给了老衙役,“照你从前的性格,要是知道他装瘸还偷着发现了这么危险的证据,一定不会给他保密的不是吗?”

老衙役嫌弃,“你把我说的好像那种喜欢告密的小人……”

瞎子渐渐收回笑容,目光又回到大门口那孤零零的背影上,“所以你应该也看到过那娃娃身上的衣服,和那衣服上的绣字了对吧?”

老衙役一愣,神色严肃,明显也是想到了些什么——柴有味家的那个傀儡娃娃,身上的衣服里,的确绣着一个清晰的“范”字。

沉默许久,瞎子深吸一口气,“六年前范小舟假死的时候,长山盐场倒灶不过数月,那几个月范小舟为了补贴家用,时常做些织品贱卖。但他说到底还是个制盐的盐工,手艺再好也比不过那些正经的绣娘,荷包香囊一类的饰品做得好,衣衫裘袄终是拿不出手。所以他留下的衣服,大多不是出售所用,而是单纯给家中兄嫂妻子添衣取暖。我记得,这些还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

——范小舟死后,范大成曾依靠范小舟从前的名声卖出过不少织品,那些织品大多是范小舟亲手所绣,封线处会留有一个’范’字。可范小舟毕竟已死,遗物早有卖完的一天,后来范家出售的所有织品,基本都是范大成打着范小舟的名号寻着不相干的绣娘完成的。范大成因此有愧,自觉不该欺骗镇民,便不再让绣娘在织品上绣’范’字,所以这些年,镇民分辨范家织品是否出自范小舟之手的方法便是看那东西上有没有这个’范’字。有’范’卖的贵,没’范’卖的便宜;有’范’的一定是范家织品,没’范’的,看不出是哪家的织品。

想到这里,老衙役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范小舟范入柳夫妇,一直到范小舟假死的时候,都不曾生养过孩子。范大成的儿子那时更是已有十五的年岁,傀儡娃娃身上的那件袍子,他根本挤不进去,那件衣服如果真如上面’范’字所证一般出自范小舟之手,那他这件衣服,是做给谁的啊?”

老衙役沉默,只扭头看着门房墙上刘贵枝的影子,被微弱的火光打得歪歪扭扭,“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跟她生气?你觉得她伪造了那个’范’字?”

瞎子缄口默认。

“有什么关系?”老衙役无奈,弄清原委,拍了拍他的后背,有些话也不知该不该说,却还是语重心长,“姑娘又没有错冤了谁,那件衣服也的确是范大成送去红屋的,他也的确因为那一日在红屋所见,将能通错当成了成霜,如果能让案子破起来更顺利一些,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瞎子重重咬字,乌黑的眼珠莹莹颤抖,“这可不是小事。老沈,你在衙中这么多年,你一定清楚,伪造证据如果被发现了,她和老柴会面临什么?”

老衙役哑然,一时也有些头疼,这样的事他的确也遇到过,万一被发现,最难办的不是谁受罚,而是从前板上钉钉的真相也会因为一处虚假的证据被质疑,到时候案子被推翻重来,那便是整个衙门的努力皆功亏一篑。

瞎子长吐一口气,心里的气却并不见少,“我真不知道老柴是给她什么好处,值得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老衙役垂首,沉默许久,虽也认可瞎子的担心,但此刻却并不想担心案子的事,他一门心思只想让两人和好。

“那……你现在是在等她来向你服软求和吗?”

话音方落,回廊外的雨骤然变大了,刘贵枝冷不丁被浇了个浑身湿透,看到这一幕,瞎子的神色也变得怅然,眼神幽深,像打开了回到过去的钥匙。

*

瞎子直到今天都还能轻松回想起安平在大雨中跪了一整夜的场面,那天刚好又是初五,他从山洞里赶回来才知道出事了。

听下人们说,在得知吴春雨的新差事被安平搅黄后,葛青云气得砸光了屋子里所有瓷器。

安平为了求得她的原谅,只身跪在了大雨里。

“求得原谅?姑娘既知道这事儿做了便需要求得原谅,当初干嘛还要一意孤行?”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上,像极了丰收时瓜熟蒂落的声音。他甚至都来不及回房拿手巾,将伞插在她手里,卷起内衫给她擦头,快手搓得她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安平那时才感觉到,他应该是生气了。

片刻,安平头发开花,从他繁乱的手法中挣脱,却没有丝毫悔意,真诚道,“咳咳……我不是求她原谅,我是求她别搞散这个家。你来的正好,你去敲门,跟她说我快吐血了。”

一个月了,她的咳嗽还没好,再看到眼前这雪上加霜的一幕,他长吐一口气,根本不想帮她撒这个谎,只觉疲惫,把伞夺回,低头质问,“你到底怎么跟明堂说的?”

“我就说他和我娘有一腿,咳咳……你们敢用他,我就把他那些龌龊事儿都散到大街上。”安平直言不讳,换了个盘腿的姿势,低头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姑娘还真是……说到做到啊……”,他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一瞬间就理解了葛青云的感受——别说葛青云了,眼前此景,就是他都忍不住想朝她发火,极力压抑才勉强保持冷静,“那母亲怎么说?”

“骂我喽,骂我不懂事儿,家国大事前总拘泥于一些情爱小事儿……咳咳咳……我不管,我就是觉得,连情爱小事都处理不好的人干不成家国大事。”

“打你了吗?”

“没有。”

“那你要跪到什么时候?”

“明早吧,话本子里那些跪在大雨里求人的一般都是一夜起步的。”她撇撇嘴,抬眼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见势不妙,又马上挽回,拍拍他的腿,“不过没事儿啦……咳咳,行军打仗,在雨中过夜是躲不过的,我习惯了,咳咳咳……”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无奈从腰上解下竹筒,那里面装着满满一筒梨水,“呐,先喝两口再说吧,知道你晚上回来,刚煮的,还是热的,都来不及放凉就听你跪在院子里了。”

安平咕咚咕咚两口,一边听着竹筒里自己的回音一边道,“哎,咳咳咳……那……一会儿你能不能去帮我看看人睡下没有,睡下了你去柴房给我搬两块木板,咳咳……我垫在底下能眯一会儿,明早赶在她起来前撤了就行。”

他不愿看她,自然也不肯答应她,“不用了,今晚上你给我回屋睡觉,明早上我去和母亲说,等她气消了,你再说点——”

——话还没说完,他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什么东西“噗嗤”溅到了自己的眼睛里,他眨眨眼,用手擦拭眼角湿润,低头才见是血。

咳了一个月,她当真是咳吐血了。

*

瞎子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想起这段,耳边老衙役还在不住安慰自己,“哎呀……没事儿的,反正现在成家的事还没开始,那证据也没有旁人看过,一切还来得及。至于你们俩……我看姑娘那病病殃殃气血不足的样子,生病的时候,走不动道的时候,想来总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就趁那个时候顺坡下驴,什么都解决了,没什么难的……”

耳边的声音渐弱,瞎子又开始走神,手里突然有了冒冷汗的错觉。

跪在雨里吐血的那天晚上,他慌到腿软,从雨里跑进屋子,再从屋子跑回雨里,来来回回好几趟,到最后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要干嘛。

他扔了伞,在雨中狂奔着呼喊,让老王去请郎中,老王睡得正香,迷迷瞪瞪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就没人影了。

他手脚冻得冰凉,一开口说话就忍不住哆嗦,弯身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对方却一抬手,什么也没说,转手把竹筒里剩下的梨汤倒干净,然后对着竹筒又是一口血咳了出来,几番下来,筒都快满了。

确定自己不再有想咳的欲望,她深深吸了几口气,稳稳将竹筒举到了他眼前,平静道,“呐,拿好别洒了,给郎中看,郎中看了血量才知道给多少药。”

他颤颤巍巍接过竹筒,脸色煞白,半天憋不出一个音,魂早已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有人在拍自己。

他回过神,眼前安平举着伞,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擦着嘴边的血,正在问他,“喂,问你呢,还能骑马吗?前街铁铺对面的医馆,只有他们家夜里有郎中,去那儿吧。”

他怔怔点头,再有记忆时,人已经坐在医馆的板凳上了。雨还没停,医馆没有马厩,马淋了雨站不住脚,自己跑回了家,安平只好躺在医馆的藤床上将就一晚。

郎中给下了药,咳血是止住了,但咳嗽还是没好,每每睡意上涌时咳意接踵而至,闹得人睡也睡不着,安平遂干脆和他聊了起来,“所以,你那外室找的怎么样了?吴春雨眼看着就要被遣返回来了,等我一发功,你可就又落后了。”

他眉头一紧,“昂……这个一上来就想要真爱,我怕辜负人家,所以又没成。”

“切……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人家不是真爱呢?”

他一愣,张嘴舔舔后槽牙,理屈词穷,“我就是知道。”

那晚再后来,安平又跟他说了些什么,他都不大记得了,大概就是在筹谋明日归家要怎么利用吐血一事向母亲服软,求得她原谅的问题。

他记得的,只剩入睡前她拍拍自己的手,说,“没事儿,每个人都会有不怎么健康的时刻,熬过去就好了。”

他从那时开始觉得,自己这个妻子恐怕不大有需要他的时候,哪怕是病病殃殃气血不足,她大概宁愿自己烂在地里,也不会找谁帮忙的。

回忆快如风,一眨眼又结束了,想完这些,瞎子颓废叹气,苦笑着应和柴有味两声,没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一回头就听见后院谁在喊,“出事了!那和尚!那小和尚!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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