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终于松口，智阳急匆匆地就要往小世界里走，妙殊一把拉住他。
“师叔啊，我也一起去吧。”
“走走走。”
小世界里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也是一样的道观，一样的院子，智阳一直都不明白，既然一模一样，何必多此一举造境。
此处唯一的不同，就是院中没有石雕，换做青玄趴在同样的位置一动不动，这么说来倒是和外面没有了区别。
看到这个倔得不行的师弟，智阳气不打一处来，一招胖熊压顶，落在了青玄背上。
除了石雕上常背着的碑，青玄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无法言说的重量。
“你个老家伙，一把年纪为老不尊，真是气死我。你知道最近是笋季嘛！你知道我都一年没吃到笋了嘛！你偏偏这个时候给我找事情，和徒弟吵成这个样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青玄不搭茬，一个巨龟翻身，将智阳从身上甩下去，换个地方继续趴着。
这幅样子让智阳更是来气，一口啃上龟壳。
“我看舜华那孩子连话都不爱说，你连妙殊都能忍，怎么偏偏和舜华对上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锯嘴葫芦是怎么吵起来的。”
妙殊本来还在思考到底是食铁兽的牙尖还是赑屃的壳硬，好端端背上中了一箭，很是不服气。
“我怎么了，我脾气多好啊！”
“你别添乱，快劝劝你师父吧。”
“我师父您又不是不了解，我能劝得了才怪。”
妙殊一屁股坐在地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
智阳拖着笨重的身子折腾了这么一大圈，累得够呛，也一屁股坐在妙殊身边喘着粗气。
“师叔您悠着点，看您喘的。”
智阳嘴硬：“我这不是累的，我是被你师父气的！”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兴许是带不动孩子了。您也是，师淮神君您没送来，我还以为是打他起，不往这里送了，怎么舜华还是让师父带，不该是梅花一族自己带吗？”
“哪里的话，师淮是情况特殊，还能各个这样吗？”
“他为什么特殊？”
“他出生时脐带绕颈，又呛了羊水，先天体弱，离不得亲娘，这才没办法留在九重天。”
这一连串的词都要给妙殊绕糊涂了：“什么脐带又羊水的，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什么意思，不过我也了解了一些，大约人族和我们熊族一样，幼崽才生下来都是弱得要命，偏巧他生得不顺，更是孱弱。”
“就这样？”
妙殊想了几千几万种可能，万万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么简单。
她的表情太过于不可置信，智阳继续解释：“我不知道人族是什么情况，可我知道有的母熊为了带崽，能几个月不吃不喝，这样辛苦也有小熊崽活不下来的，更何况人就那么大一点，孩子也只有一点大，想来比起我们更是艰难。”
妙殊还是不相信：“可我看他现在身子骨可是好得很啊。”
“到底是天生神胎，哪里还能一直那么孱弱。哎，你在哪里见过他？”
“就在舜华的祀土仪式啊。就是舜华来这那天，那天您在这等着，没去寒斜山，没见到他。”
“哦，那天啊，那天我睡过头了，错过了时辰就干脆在这等着了。”
眼见话题扯远了，妙殊赶忙又转回到师淮身上：“师淮神君身体好了为什么还是没送来呢？”
“他在九重天养到七八百岁才将将养好，这些时日我也时不时去看他，人族把他教得也不错，品行正直又聪明，修为也不错。不过他性格极为内敛，天帝出面同我商议，忧心他搬到玄清观水土不服，调养好的身子又毁了。我看他们养的也不错，加上你师父那会又正是为了你头疼，所以也就同意了。”
妙殊四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不可思议：“你就这么同意了？”
智阳一脸无辜。
“对啊，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只要他们能教好小神君有什么不行的？”
“那你怎么能确保他们真的教好了呢？”
“我时常去看的，有问题了，我带走他就行了。”
妙殊坐不住了，气得跳起来。
好一个看着，就把师淮看出个心魔丛生，她这个师叔最是关心下一代，也最是心大好骗，竟然到了今天还没发觉有问题。
想了想，妙殊又问：“那你每次去看他的时候，他什么样子啊？”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智阳还是老老实实答了：“就是那个样子啊，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您是怎么看他学得好不好的，人族教得好不好。”
“就是看看修为，看看筋骨，聊上两句。”
“就这样？”妙殊难以置信。
“就这样。”智阳非常肯定。
白折腾了一场，几乎没从智阳这里打听到什么，妙殊很是丧气，一跺脚跑到墙角蹲着不说话了。
关键时刻还是青玄，一直不吭声的他突然问道：“你每次去看师淮神君时，只有你们两个在场吗？”
“那倒不是，天帝还有九重天的几个仙君都在。”
妙殊耳朵一竖，“噌”的一下跑过来：“每次都在吗？你们没有独处过吗？”
仔细回忆一下，智阳发觉，自己好像还真没和师淮单独相处过。
“你这么一问，我好像还真没见过这孩子独处过。”
再想了想，智阳自己给自己圆上了：“可能小时候身体不好，担心他一个人出什么事吧。人族有句什么话来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说起师淮的父母，妙殊有点好奇，自己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师淮神君的父母是谁啊？”
“也是人族的哪位仙君吧，这个人族倒是没说过，我也没见过。”
这事也是透着点古怪，妙殊默默记在心里。
智阳歇了这一会儿，缓过来一点，又慢吞吞地挪到青玄面前，刚准备张嘴，就被青玄打断：“你回去吧。”
智阳的眼睛瞪得快和自己的黑眼圈一样大了：“我回去？我怎么放心回去的？你这事怎么说啊？”
“不用你管，过两天就好了。”
能问的基本上都问到了，青玄已经没有心情再敷衍他了，自己这个师兄真的太聒噪了，一点也不像别的食铁兽。
“能好你这么着急地把我叫来，还一直不说话不吭气，你当我这么大的头是白长的啊？”
智阳用熊掌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妙殊顺着看过去，是真的很大，大得都要看不见脖子了。
见他不肯走，青玄一个闪身，惹不起躲得起，头也不回的出了小世界。
智阳还托着自己的脑袋僵在那里，青玄已经没影了。
妙殊在他背后看着孤零零的黑白熊影，周身单调的色彩更衬出几分被忽视的凄惨。
抬起翅膀安慰地拍拍他，妙殊也没想到师父对师叔用完就丢这么不客气，此刻很是同情。
“师叔，你……”
还没说完就被暴起的智阳弹开：“他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我还没说完呢，他就跑了！”
妙殊毫无防备被弹开很远，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迷迷糊糊地接话：“可能师父气急了吧，他平时也不这样啊。”
“他还不这样，他从小就这样，欺负我老实，师兄弟姐妹这么多，就欺负我一个，也就我每次都忍了他这个臭脾气，欺……欺熊太甚！”
也不等妙殊再劝，智阳气得连结界口都不肯走，壮硕的身躯直挺挺地朝着小世界的边缘撞去，硬生生撞开一个口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