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起升教授的套房宽敞明亮。
程如是的目光先是在窗外的风景上稍作停留。工地安静，不见人影。
“过来坐。”孟教授笑着指了指桌子，“冰箱里有各种各样的酒。我不喝。你随便。”
程如是的脸微微一红，笑着摇头。
“他们都说你是外星人，异形杀手。”孟教授边整理桌子上的文件，边笑着调侃，“在南加大认识你四年，怎么一个人都没杀？是不是不喝酒，就不杀人？”
“所以，您别劝我喝酒。”
“哈哈哈哈！”孟起升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弯了腰。手中的文件哗啦啦散满地。
程如是也笑起来，走过来帮他整理。
孟起升捂着肚子笑，勉强坐进沙发椅子：“这个玩笑太好笑了。好久没能这么笑了。”
程如是拿起一张铅笔画，半跪在地上颠来倒去地看。
“那是量子模型。”孟起升抓起水瓶子咕咚咕咚喝几口，“FBI太欺负人了。知道我为什么不打算告他们么？”
程如是拿着铅笔画慢慢地站起来。
“他们是间谍。间谍的任务，就是不择手段地打击对手。早在小布什时代，中国就已经强大到成为他们对手的地步了。所以，他们制定了重返亚太的一系列政治、军事、和经济目标。他们在中国安插间谍，招募间谍。操纵中国的舆论，给中国人洗脑。你看着吧，美国间谍最擅长的，就是策动中国人来瓦解中国。以华治华。以香港为大本营，向上海和北京渗透。买通那些有社会影响力的人，给那些人提供经商便利，为那些人把资产转移到海外开绿灯。”
“进展到哪一步了？”程如是把铅笔画递过去。
“量子？”孟起升略显困惑地接过铅笔画看了看，“假说。”
“没有任何落地的东西？”
“检测量子纠缠的理想环境是真空。美国航天航空局曾经有计划在太空中做实验。但，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削减NASA资源。詹姆斯韦伯望远镜的预算超标五倍，真空实验被砍掉了。”
“多少钱？”
“最初预算听说是十亿，到现在已经花费了五十五亿。因为望远镜的……”
“在太空环境下做量子纠缠实验，要多少钱？”
“这……那……”孟教授过了好久才回答，“据我所知，我国的量子技术才刚刚起步。落后美国至少二十年。”
“其他国家呢？德国？法国？”
“量子科学是人类科学的空白。它是时间的源头，代表着时间的流向。可以向前，也可以向后。可以走向未来，也可以回到过去。”孟起升稍微停顿一下，“我的大学同学塞斯劳埃德1988年在他的博士论文中提出来的猜想。他申请过无数次，我也帮助他申请过，但，美国人更喜欢能马上赚到钱的项目。人工智能、基因改造。”
“罗曼尼康帝。”莫拉库笑眯眯地从顶布白袍的随从手里接过刚刚打开的瓶子，殷切、甚至谄媚着，为程如是倒酒。
“量子实验室！我要量子实验室！”
“美丽的中国女人，作为一个人，我为您的魅力而倾倒。但作为安拉的信徒，我必须劝诫您，改变时间的流向是毫无意义的。你来自未来，是地球上最像人类的机器人。你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时间的长河中飘来飘去。”莫拉库殷勤地倒满酒，边把酒瓶递给身后的顶布人边说，“但我可是要回归安拉怀抱的。你飘来飘去，我就要被迫跟着你飘来飘去。这对我是不公平的。我们□□教徒，就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去信仰□□教。你信仰你的量子，我信仰我的真主。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你想不想要核能？”
“对呀！你可以用核爆炸改变时间的流向，不一定非得要用量子纠缠。”莫拉库认真地劝，“这个世界归根到底，都是能量。只要是能量，就一定可以互换。”
“你一个活在中世纪的王子，懂什么能量？”程如是一手按住太阳穴，低声地咕哝。
“对呀！你跟一个活在中世纪的王子，谈量子，是非常不理智的。”莫拉库表示赞同。
“金字塔。我要复制金字塔下面的能量槽。”
莫库拉的表情一呆：“美丽善良的程如是小姐，你们中国人都是这么骗人的？”
“我是机器人。”
“五十万。我说不过你。我投五十万。”
“你打发叫花子？”
“你前天刚来的时候，整个身价才一百万。”
“我现在不是呀，两天翻了一百倍。是沙特主权基金最难得的潜力股。”
“那是我给你的！”莫拉库表示愤怒。
“所以呀，你再给呀。”
“我还是应该考虑毒死你。”莫拉库气愤愤地站起身走开。
“你怎么不帮我劝他？”程如是立即把头转向楚一帆，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我那两千亿，也不够你发几颗卫星的。”
“你骗谁呀？一颗卫星才十几亿。要是在中国发，还是人民币。两千亿美元够把整个地球围起来。”
“你不能这么算。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政府公务员。没那个权限。”
“你等着，等你们部长找你要核聚变。”
“你们咋要挟人呢？是不是所有姓施瓦辛格的，都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楚一帆边嘟囔边站起身，“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五十万，我也投五十万。”
程如是愤怒地抓起酒杯，凑到嘴巴边上想了又想，重重地放下。
“这瓶酒会为您留在吧台上，您可以随时来喝。”顶布人亲切地笑。
“我戒酒了！两个人才投一百万，喝不起这么贵的！”程如是气愤愤地走开。
“这个免费。”顶布人笑容不减，跟在她的后面喊，“酒窖里还有好多！”
“一百万美元，能做什么？”程如是问孟教授。
孟教授思索一会儿，回答：“可以展开理论研究了。虽然紧张，但，应该能招收到一批不错的博士生。只是，学校的实验室太紧张。跟核聚变挤在一起，怕是会影响进度。”
说到这里，教授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问：“你不是说莫拉库和楚一帆都会投资么？那两个有钱人都参投，才一百万？”
“他们每人只愿意投五十万。”程如是抱怨。
“你哪？你的项目，你一分钱不投啊？”孟起升斜眼，“你跟你那个老师，托尼，真的是一模一样。”
“我哪儿能跟他学？我刚刚头痛，忘了。”程如是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很有钱的，“我加四百万。总共五百万，成立单独的实验室。”
“程小姐，听说您要成立量子实验室？”松井边扛着高尔夫球杆，晃着悠闲的宝可梦步伐，摇摇摆摆地走过来，笑眯眯地聊天。
“这地方的人，没一个嘴上有门的。”程如是嘀嘀咕咕地抱怨。
“量子有什么可保密的？”松井边撅着下巴指了指停车场方向，“科技大棚里至少有二十个推销量子理论的。但，没一个能提出可行性计划书的。”
“我也没有。”
“哈哈哈，程小姐，谦虚，美德的化身。我跟投，一百万。”
程如是瞥。
“多少股份都可以！什么材料都不用。”松井边连忙补充，“您的存在，就证明了一切。时光倒流！”
哎呀？
程如是呆。
这个日本鬼子，说话很有道理么。
楚一帆那个笨蛋！
莫拉库比楚一帆更笨！
我呀！
于是，程如是轻蔑地撇嘴，冷冷地嘲笑：“松井君，一百万，就想买未来呀？”
“您开价！深脑没投，我就后悔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量子，绝不能错过！”
“四密码三，如是君。”渡边纯子凑过来，“我没有多少钱，但，也是很愿意投资的。”
“哈哈哈哈。”程如是干笑。
“你不能让时光倒流超过2008。”杰夫火烧屁股一样找到程如是。
程如是瞪大眼睛望着他。
“深脑是我发明的！改变历史是不道德的！”
“深脑是你老师发明的。”
“对！深脑是我老师发明的！改变历史是……。”杰夫突然用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滴溜溜地转眼珠子。
“看你那副不道德的样子，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想一想怕什么？”杰夫咕哝，“我会向主忏悔的。”
“哎呦，瞧瞧你们基督教。信主就是为了推卸责任。”
“你们中国人不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不是。”居然有人敢跟老娘谈佛教？程如是的头痛立即好了一大半，“佛是没有善，也没有恶的。自我的状相偏向恶，就分了你我和众生。自我的状相偏向善，也是分了你我和众生。放下屠刀，也就是没放下屠刀。成了佛，也就是没成佛。”
“我听不懂。”杰夫气愤愤地说，“我就是要投资你的量子。我就是要监督你们。”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只有六万美元，你拿什么投资？”
杰夫愣了愣，愤怒地吼叫起来：“程如是！你不需要放下屠刀，你就是屠刀！拿我的股份去骗钱，还割我的肉！华尔街是邪恶的！金融家是邪恶的！机器人更是邪恶的！”
“深脑不邪恶？”
“好，我承认，我说不过你。但你必须让我看着你！”
“我给你股份。白给，让你看着我。”
杰夫一愣，突然感觉到脖子后面升起一阵冷风。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飞快地跑走：“你让我想想。我没你那么聪明。你让我考虑考虑再说。”
“白给你！免费的！”
杰夫侧头瞥。
加速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