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被敲了一下，乔有道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好，但双手没有闲着，抓着他的右手摆弄着手指头。
“说说吧。”
老板娘双手放在腿上，回忆起那些可怖的往事。
“十年前，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喝多了酒回来，一躺下女儿就开始吵，吵得他睡不着，藉着酒劲儿，把我女儿摔死了……”
小慧眉眼染上伤感，她记得，在那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儿的发卡……
“我女儿才七岁，就这么被他摔死了……他怕我去报警，用胶布贴上我的嘴，绑住手脚……”
老板娘言语之间有些哽咽，毕竟这是她的痛。
乔有道五指紧握裴少言的手掌，十指紧扣。
“你还好吗？要不别说了……”
老板娘苦笑摇头，“看到他的下场，我本以为已经释怀，但是没想到，我对他的恨意，从来除了因为孩子，还有他残恶的本性……”
“我被他揍了好长时间，他就好像尝到了甜头一样，在虐待中找到快感，整整三天，我被他折磨得面目全非，一双腿因为差点儿可以逃跑，被他生生砸断……”
想起那时他对她的所作所为，直到现在再次回忆起来，都觉得他是如此丧尽天良。
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还要残害妻子，玩弄别的女性。
“死刑都便宜他了！”
桌上的小布袋突然传来声音，裴少言打开袋口，梁秋飘了出来，一脸的嫉恶如仇。
“要我说啊，死了也得鞭尸那种！”
梁秋飘到小慧身边坐下，“小慧姐姐，好久不见。”
“也才几天。”
“那也是好久了！”
梁秋双手环胸，嗅了嗅香火，“小慧姐姐，你要离开了吗？”
小慧笑笑点头，“该走了。”
乔有道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巳时，他松开裴少言的手，关上屋里的灯，所有窗帘都拉起。
拔掉香炉上的香杆，重新燃起三根短香插上，再拿出黄纸右手掐诀，中指在黄纸上虚划几下，“正一道玄妙门下乔有道，请鬼差大人现身。”
说着，把手上的黄纸点燃，放到火盆里，再把旁边的金银财帛和五鬼钱，都放进去烧。
裴少言看着这漆黑的屋里，只有那火盆在燃烧着亮光，屋里的温度渐渐低下去，拿起旁边的毯子盖身上。
随着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关紧门窗的屋里，竟然吹起一阵阴风。
“铃！”
铃铛声响起，乔有道侧头，房门处飘来两道黑影，不过一个眨眼间来到身旁。
“道长，有何事。”
裴少言抬眼看去，两个穿着黑红布衣的男人，一脸阴沉，手里还拿着锁链。
“麻烦两位鬼差大人带她俩离开。”
“道长说笑，受了您的香火，自然要为您办事。”
小慧和老板娘起身，朝乔有道深深一鞠躬，“再次多谢大师。”
乔有道摆手，“好走。”
鬼差给她俩戴上锁链，牵着她俩从方才出现的门口处消失。
梁秋依依不舍地看着，“小慧姐姐要投个好胎啊……”
直到屋里的阴冷渐渐消散，乔有道起身去开灯，走回收拾桌上东西。
“咋样，要不要考虑修道？当鬼差也挺好的，晚上到处去铐鬼玩儿，偶尔还能得到不少好供奉。”
裴少言抬手扶额轻笑，本来挺伤感的过程，这会儿连酝酿心情的程序都省了。
梁秋有点点儿心动。
他最近整天都待在乾坤袋里，想要活动还得争取乔有道的同意，还不如去道观，在山上应该还能到处去玩儿……
心里打定主意，梁秋立刻摆出一脸讨好的笑，“去了山上，我能不能去玩儿啊？”
“每日课程学好了就可以呀。”
乔有道把火盆放在角落里，擦了擦桌子，盘腿坐下，“确定好了没？我给师兄打电话？”
梁秋没有回话，只是飘到阳台外，看着外面街上游走的人，有说有笑的，吃着他很久没尝过的甜筒。
他从不后悔成了鬼，起码做鬼比做人要轻松……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转身飘进屋里，“决定好了！我学！”
乔有道立刻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师兄，我这边有个阴魂，他有道缘，我给你送过去？”
——【有道缘的鬼？这都能被你遇上？！】
“昂，你记得接收一下。”
【行，记得带证明啊，不然我一刀劈下去可就大罪过了！】
“嗯……”
挂断电话，裴少言凑过来，“证明？做鬼还要什么证明？”
看他靠得这么近，乔有道侧头的时候，嘴唇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裴少言没好气敲了一下他的头顶，“别闹。”
“没闹，鬼的证明很简单，”乔有道拿出一张黄纸，在上面写下——“师兄，就他”的字样。
“……”
裴少言看得汗颜，“就这么简单？”
“是呀，师兄认得我的字，只要贴在额头上，师兄一看到这些字，就知道是我推荐的了。”
看着这么草率的方法，乔有道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乔有道起身，“梁秋过来。”
梁秋飘到他面前，额头被贴上一张纸，他吹了吹，“我要干嘛……”
“站着就好。”
梁秋撇嘴，但还是不闹腾站着。
一人一鬼面对面，乔有道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裴少言侧头看着他凛眉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要稳重很多，雕刻般的侧脸，衬得他多了几分硬朗。
看着他的侧颜出神，脑中回忆起，他为救自己面对鬼物时的凌厉，看到自己受伤又满眼心疼的样子。
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不自觉弯唇一笑，眼底荡漾着似水柔情。
“哥，在想什么呢？”
因想事情涣散的眼神，在听到他的声音聚焦，眼前忽而出现他的脸，近在咫尺。
裴少言微微侧头看他身后，梁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
“送走了？”
“嗯。”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裴少言眼底含春，双手环上乔有道的脖子，倾身贴上，在他耳边唇语一句。
乔有道搂着他的腰，耳边热气喷洒，声音清晰，眼睛随之一闪，双手搂得更紧。
“可你身上有伤……”
裴少言早已脸红，埋首在他脖颈间哼哼道，“那你注意点儿……”
言语满是蛊惑，乔有道早已按耐不住，手上一用力将人带起，双手托着他的臀部，抱起他转身走回房中。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低落在树叶的声音，遮盖了房里激荡的浪潮。
直至后半夜才得以消停。
——
——
“嗡嗡嗡——”
床头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惊醒正在回味的乔有道，他伸手拿起。
按下接听键，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咋呼大喊：【你个狗大师！知道我差点儿被砍死吗！】
声音之大，吵得裴少言拧眉往乔有道的怀里钻，拉起被子捂着脑袋，传来喏喏细语，“好吵……”
乔有道把手机拿远些，被枕着右手搂紧裴少言，顺势捂着他的左耳。
“师兄呢？”
【你！嗷！痛啊！】
梁秋被揍了，江稻和抢走电话，【你敢动我手机！你小子找死！行了，没事了，你——】
不等对方说完，乔有道第一次这么硬气地挂了师兄的电话。
房里总算安静下来，乔有道突然觉得神清气爽，第一次挂别人的电话，竟然这么爽！
对方应该忙着揍鬼，暂时没空搭理他。
怀中人动了动，伸手拉下被子，一双眼还有些迷蒙。
“几点了……”
“九点了，要起床吗？”
裴少言揉揉眼睛，把他的手拿开，双手一撑起上半身，腰上立刻传来酸痛。
“嘶！”
乔有道赶忙坐起身来，“我给你揉揉。”
“嗯……”
裴少言直接趴下，露出光洁的后背，上面星点红印见证了昨夜缠绵。
“哥，一会儿我们出去吃饭吧？”
裴少言闭着眼，轻轻哼了一声，乔有道手上卖力轻揉，手机再次振动，乔有道没好气地拿过来，看到是万宁才接听。
“宁姐……什么？！”
裴少言猛然睁眼，看他神色凝重，“宁姐怎么了？”
乔有道投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们现在就过去，你先不要动。”
挂断电话，乔有道扶着裴少言起身，“宁姐的车上有棺材钉，她现在不敢碰。”
裴少言闻言，顾不上身体的酸疼，强撑着起身，“快点。”
双脚刚站起来，腿一软，差点儿倒栽床上去，幸好乔有道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他的腰身。
“哥，没事吧？”
裴少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
“这、情到浓时忍不住嘛……”
乔有道又是委屈的模样，裴少言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下次我说停就停。”
“哦……”
先答应，反正下次还敢。
——
两人穿戴整齐下楼，万宁的车子就在民宿后面的停车场，看到两人过来，她急忙追上前。
“有道你快去看看！就在主驾驶的车垫下面！”
“别担心。”
乔有道打开车门，掀开车垫，在制动脚踏下面，一枚黑得发亮的棺材钉清晰无比。
他拿出符箓，直接包起来。
“宁姐，不介意我再找找吧？”
“找！”
乔有道不放过车里任何角落，都找了一遍，车垫也全部掀开，后备箱的隔板都拉开查看一遍，发现只有主驾驶上有棺材钉。
乔有道把车门关上，裴少言和万宁走过去，看着他手里的长钉子，背脊发凉。
裴少言看着这长钉拧眉，眼底透着淡淡寒意，“没想到，对方已经开始针对身边人了……”
“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