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小感染者体内的病毒？”李志听到顾池的问题一愣，“不可能会，提取的量都很少，而且就算提取很多，也不可能减小身体里原本的指数。”

李志低头思考后，了然间，眼里闪过一丝玩味道：“还是说，你记得你母亲曾经给你说过这样的实验？”

不好的直觉在顾池的大脑闪烁。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咚咚’

会议室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李志继续提问的话。

“李主任，好久不见，”来人是发烧好的差不多了的周沥成。

李志看到来人微微皱眉，“你怎么来这儿了。”

李志和周沥成不算熟悉，两人在不同的领域工作，唯一的交集，除了汇报工作，就只有面前的顾池。

所以果然，周沥成指了指坐着面色有些低沉的顾池，“我来找他，就是知道他来找你了，我急忙追过来了。”

周沥成的话让会议室里坐着的两人都是一愣，

“我就是给他讲了讲之前和他母亲有关系的事，想着孩子大了，想知道自己妈妈的事情这没什么，可这不，一听到实验的事情，就来了兴趣，非要来问你，这估计还是遗传啊。”

李志疑惑的目光在周沥成与顾池之间来来回回，

周沥成保持着他温和的笑容面具，顾池则微微低头，视线假装专注在自己的手机上，回避李志的目光。

周沥成突如其来的话，让顾池有些混乱，

很明显，他已经知道自己来找李志的事情，然而，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说出这话，转移李志的注意，又是什么立场。

“怎么，李主任这儿冷清到连杯茶也没有？”周沥成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拉开顾池一旁，更靠近李志的椅子坐下。

顾池只想继续保持他的沉默，但周沥成坐的位子毕竟是靠近自己一旁，再假装看手机也不合适。

不过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了十分钟了，也不知道安禾佚会不会等的无聊。

“我这儿可不比人事部，需要人情交道，就一个泡实验室的，再好的茶，到了我嘴里，可不都跌了价。”李志最近几年或许是迟来的更年期，说出来的话，有时混迹人事的周沥成，都有些琢磨不透。

不过好来李志愿意和他搭话，也是个好苗头。

“诶，对了，安禾佚那孩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周沥成乐呵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问起顾池。

顾池原本已经被周沥成的突然出现绕的脑袋有些混乱，此时又突然当着李志的面，提起安禾佚，

敏感的神经继续刺激着他的直觉，然而可惜直觉不能说话，不能告诉他如何回答。

事件的混乱或许是从两人想要来问李志开始的。

若是如此，那便更不能再将安禾佚扯进这件事里来。

“安禾佚？”顾池假装疑惑的道：“明天要过年了，他应该是在家吧。”

“哦，那也可能他想过完年再来问吧。”周沥成自顾自的点点头，对着李志解释到：“我之前还和禾佚那孩子也讲了讲。就是那个你们当年隔壁组的，安宪成他们夫妻的孩子，最近不是也来基地了吗？我给你说啊，那孩子……”

周沥成的话语像一颗炸弹，已经震动着顾池混乱的大脑，倒是在持续的震动里，顾池有了些思绪。

如今李志可以肯定，是知道两人去过地下实验室，而谨慎多疑的心态，让好奇自己母亲实验的李志，此刻更是怀疑两人是想起什么，或者知道些什么，而去了火灾现场。

哪怕顾池用噩梦的借口，说服了李志自己的动机，然而谁也不能确定，李志是否真的能够相信自己的借口。而微妙的是，在李志明确表达他的怀疑的时候，周沥成来搅了这个局面。

此刻不论周沥成是如何在发烧期间，还对自己以及安禾佚的动向如此明确的，至少如今他的话，为自己和安禾佚最近一系列举动，树立了完美的动机。

不过，顾池还是没想明白，周沥成此刻为何又一再的提起安禾佚。又或者，他真的和安禾佚说过这些事情？而此刻他知道这一切，也是安禾佚给他说的吗？

不，不对，安禾佚这样做没有任何的好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池揉了揉眉心，肚子开始敲锣打鼓，但好在被周沥成的长篇大论完美盖住声响。

“行了，能给他讲的，我也给他说了，真要是遗传了刘主任的天赋，当年就应该让他跟着我在实验室学习，那能……”李志打断周沥成的话，可以回避安禾佚的话题，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顾池。

顾池先一步被周沥成拉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带着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那行，这次是打扰李主任人，人我带走了，新年快乐啊。”

研究中心外，顾池跟在周沥成身后，

基地虽然也有不少外国人，不过毕竟主要服务于亚洲地区，来往的人少了很多，大家都热切的准备着马上到来的除夕。

已经记不起有多少个这样的时候了，走在周沥成的身后，两人都不说话，从还是个小萝卜丁，到此刻，顾池发现，他或许始终看不懂周沥成，无关直觉，只是作为亲人？

“明天吃什么？”周沥成也没回头，开口问道，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都不知道？”

“准备等会儿去超市买的，所以现在不知道。”

原本是约好和安禾佚逛商场买菜，现在倒是迟了快一小时。

顾池边走边给安禾佚发微信。

“周队，我先走了。”顾池没有停顿，在分叉路口向基地出口的方向走去。

“等等，”周沥成转身叫住了顾池，“明天我还是得回一趟老家，新年快乐。”

周沥成中年未婚，家里也没什么牵挂的亲人，唯一只剩下一个老母亲，因为他不愿结婚，和他争吵不休，如今独自一人住在老家的村里。

周沥成花钱请了护工保姆照料，不过过年期间，护工保姆们也要回家过年，再加上村里人也都容易说说闲话，如果周沥成不回去一趟，不只是老人家没人照看，更是容易成了村里人的话题，闲话聊个一整年。

“嗯”，顾池点点头，这么多年都是如此，顾池曾经跟着周沥成去过一次他的老家，不过老人家脾气个性确实有些招架不住，再加上网络信号也不佳，顾池之后也就更喜欢一个人过年。

不过好在，今年有安禾佚。

想到这里，顾池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抬起脚步想尽快去基地出口的方向。

周沥成看着顾池的背影，犹豫一瞬后，还是开口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那你都说吗？”

顾池在周沥成开口的时候转身，直视着周沥成问到。

周沥成张张合合的嘴，最终说道：“当年的事情，没有其他特别的了，不要去调查了。”

顾池挑了挑眉，等着周沥成继续开口。

“有什么事情，我会帮你解决，你得好好活着。”

顾池听到周沥成的话，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模糊间，周沥成喃喃自语，“你母亲当年对我有恩，我不会害你。”

思绪回到多年前，这片基地还是这样冰冷而又热闹。

还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周沥成，完成了他在基地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新鲜感与成就感还充斥着他热血沸腾的胸腔，直到被后勤组的通知，像一盆冰水，浇透了他全身上下。

他唯二的亲人，供他读书，走出山村的亲姐姐，以极快的速度成为病变体，次界生成，在他还在其他次界里的时候，已经成为其他小队的任务，离世了。

现实死因是跌落伤，爬楼梯的时候踩空了台阶，磕破了后脑勺。

原本按照基地人道主义的规定，是不会将死于编码病毒的亲人情况告知基地成员。

但唯独那年，基地游行的示威人群主张所谓的知情权，

投票试行了半年知情权保护。

之后的时间里，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远在山村的母亲知道女儿意外离世，一病不起，好不容易疗养好一些，见到周沥成的时候，竟然出现意识混乱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把他认成自己的女儿。

更是有些时候，认为自己的女儿是被人害死的，而他，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也是在那年，他无意间遇到了当时已经是研究中心最年轻的主任，顾池的母亲，刘念。

刘念在知道他事情的经过后，痛批了中心区关于知情权试行的纵容，开导了当时陷入极端情绪的周沥成，最后更是用了自己的职位之便，强制给周沥成调换到了人事部门，远离一线，更是远离了次界。

之后的时间里，人事和研究中心的交集几乎等于无。

周沥成也没再见过一次刘念，他时常在想，或许那个当时那个拉住差点掉入深渊的他的人，已经忘记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他了。

直到那年轰动基地的火宅，唯一的遇难者，刘念主任。

这是他再一次见到她的名字，在那场混乱后，他顶着无数审视和探究的目光，用人事部的职位，带回了她的儿子。

他不希望她的儿子继续在研究中心长大，就如同那年只是她无意对他的吐槽，她不喜欢研究中心。

不远处顾池的背影，已经从他记忆里，只到他大腿的高度，长到如今比他还高半个头。

他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