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气温已经偏低，清城三中校园里的丹桂还开的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有人喜欢桂花香甜的味道，而有人却觉得过于甜腻，顾昔白就属于后者。
甜腻的桂花香味配上教导主任念经一般的说教，双重刺激之下让顾昔白原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他坐在教导主任对面，重重叹了口气。这个教导主任实在太啰嗦，报个到而已，至于啰嗦半小时。
早自习下课铃响了，教导主任终于放过了他，让班主任赵岩带他去教室。
早自习的课间，教室里闹哄哄的，吃早餐的，赶作业的，拉伸筋骨的，聊天打闹的，跟菜市场一样。顾昔白揉了揉太阳穴，他终于明白老师经常说的“我在走廊里就听见你们在这吵闹”是什么意思了。
赵岩走进教室，敲了敲讲桌，让同学们安静一下，“各位同学，早上好，今天我们班又有一名新成员加入，大家欢迎。”
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和各种兴奋的议论声中，顾昔白带着一脸不耐烦迈步走上讲台。下面嗡嗡的说话他一句也没听清，就听到俩字，帅，和凶。
赵岩往边上挪了一步，把讲台让给顾昔白，“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顾昔白。”顾昔白说了名字之后就没声了，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下一句。
“额，没了？”赵岩做了这么多年班主任还没听过这么简洁的自我介绍。
“还要说什么？”顾昔白很讨厌自我介绍这种环节，语气里的不耐烦更重了一些。
“比如，有什么兴趣爱好，为什么转学之类的，让大家多了解了解你。”赵岩循循善诱道。
“我的爱好是睡觉，转学原因是打老师，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打扰我，谢谢。”
教室里响起切切的笑声，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口哨。
赵岩没再说什么，只给顾昔白指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让他坐了。
“你先坐那吧，你同桌是夏雪松，他今天早上请假了，下午就会来。”
顾昔白对这个位置很满意，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个人坐，很有安全感。同桌下午才来，他可以先安静的待一个上午，如果同桌太吵的话，他不介意把桌子再往后撤一排。
“谢谢老师。”顾昔白心情好了点，人也变得有礼貌了很多。
顾昔白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就如他自我介绍时所说的那样，趴桌子上就开始睡觉。
这一下就睡了两节课，一直睡到大课间他才醒了，尿憋的。他准备去上个厕所下节课继续睡，结果发现厕所人还挺多，而且，味儿很重。
“哎，哪个厕所人少点？”顾昔白问边上的人。
“六楼活动室那边应该人少，走吧，我也去那。”这人说着就往外走去，边走还边给顾昔白解释，“1号楼厕所管道维修，要不平时没这么多人。”
顾昔白嗯了一声，跟着他往楼上走去，他对这边为什么这么多人一点都不关心。
“我叫殷行，3班的。你就是顾昔白吧？”殷行似乎是个话痨，也不等顾昔白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你已经出名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班女生都疯了。不对，全校都疯了……”
顾昔白叹了口气，没睡醒，不想说话也没听殷行后边一连串的唠叨。
“厕所在哪？”
“拐弯就是，你看我就说这边人少……吧……”
确实人少，准确的说是没人。因为门口立了块牌子，维修中。
顾昔白转头看了殷行一眼，脸上写着“你他妈在逗我？”
殷行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厕所里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以及隐约的哼哼声。
殷行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我操，不会闹鬼了吧？”
“傻逼。”顾昔白绕开维修中的牌子走了进去，“你见过大上午闹鬼的？”
明显是有人在里面，听声音应该是摔倒了。
厕所不大，一眼就看完了，只有最里面的隔间锁着，估计人就在那里。
看来是遇上校园霸凌了。
“喂！”顾昔白叫了一声，里面的人没说话，但能听到轻微的吸气声。
难道摔晕了？
顾昔白后退两步，往前一窜双手攀着隔间门就挂了上去。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跳了下来。
“妈的。”顾昔白骂了一句，这他妈什么事。
隔间里面，一个清瘦的男生倒在马桶旁边。嘴被胶带贴着，手脚都被铁丝捆着，铁丝另一边拧在墙上的水管上。男生只穿一件校服衬衫，浑身湿透，细碎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只一双眼睛黑的发亮，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完全没有被霸凌者或屈辱或愤恨的样子。
六楼是阶梯教室，层高很高，厕所门板也比楼下高很多，殷行见顾昔白在那跳上跳下跟玩似的，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吃了弹簧。
顾昔白偏头示意殷行看里面，“找个东西，把门锁撬开。”
“我操，里面真有人啊？”殷行说着钻进倒数第二个隔间，踩着马桶和水管也爬上去看了一眼。他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人，看了半天才终于认出来里面被锁着的人是谁。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已经找了个拖把杆子准备撬锁的顾昔白，一脸欲言又止。
“你这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顾昔白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这事吧，我劝你别管，他……”殷行话都没说完，就听到咣啷一声，是锁头砸地上的声音，把殷行的后半句话给淹没了，“不让人帮忙……”
隔间太小顾昔白不想进去，朝殷行一抬下巴，“你去。”
殷行无奈的骂了一句，从水管上跳了下来。
“去医院吗，你这样子可能会感冒。”殷行帮男生解铁丝的时候，摸到他手腕上皮肤凉的吓人。
男生站起来揉了揉手腕，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一瘸一拐的走了，连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顾昔白还没睡醒，人都有点懒懒的，显然也不想跟人产生过多瓜葛，对方这种冷淡的态度反倒合了他的意。那人一走他就开始开闸放水，殷行这会儿才想起来他俩是来上厕所的。
“我靠我真佩服你，玩一手英雄救美完了跟没事人似的站这撒尿，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英雄也就算了，还救美……顾昔白有点无语。
“你不想知道他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你这么淡定？你以前经常干这种事？没睡醒？你也感冒发烧了？你打篮球吗？怎么跳那么高的？”
殷行一串连珠炮式的问题问的顾昔白头都大了。还能怎么回事，一看就是让人欺负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撒尿也堵不上你嘴？”
“靠，你撒尿你堵我嘴干嘛？”殷行捂住嘴，闷闷的，“呸，臭流氓！”
“操，你他妈……”顾昔白愣了两秒，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笑的差点尿便池外面去。
“不想，心态好，不经常，没睡醒，没感冒，打，有腿就行。”
殷行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刚自己提出的问题，也是笑得不行。
“哎，加个微信吧，等你睡醒了肯定想知道，不信咱们打个赌。”殷行在洗手台边上把顾昔白拦住了，还探头往外瞄了好几眼，才贼兮兮的掏出手机。加个微信搞得跟地下交易似的。
顾昔白这会儿心情好了点，看殷行挺有意思就把他加上了。毕竟还要在这边混一年半，先交个朋友也不错。
“赌什么？”
“一顿烧烤。”
加完微信殷行就跑了，顾昔白一个人在楼里转了两圈踩着上课铃回了教室。
刚走到教室门口他就懵了，这顿烧烤输得也太快了，都不用等睡醒了，他现在就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救出来的那个“美”，此刻正坐在他同桌的位置上，低着头拿校服外套慢条斯理的擦着头发。
顾昔白记得他的同桌好像是叫夏雪松，老师早上说的是他请假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请假的原因是被锁厕所了啊。
顾昔白别看表面淡定，其实好奇心还挺重的，他边往自己座位走过去边给殷行发了一条微信。
用一串问号换回了一串“哈哈哈”。
顾昔白咬牙又发了一条过去：“快说！”
这会儿顾昔白也不困了，收起手机转头看着人擦头发。
“洗了？”
“嗯。”
夏雪松的声线跟他的态度一样冷，跟个冰棍似的。
顾昔白啧了一声，好歹是自己放了他，就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
顾昔白被冻的有点憋气，浑然忘了刚刚他还觉得对方冷淡的态度合意呢。
正准备趴桌子继续睡觉，冰棍又说话了。
“谢谢你，不过下次别管我了。”
“嗯？什么意思？”
冰棍没出声，看来是嘴又冻上了。
顾昔白长这么大也没干过主动找人聊天的事，更何况干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当场就要炸，不过看在他刚被淋了一身水的份上还是决定先放他一马。
“谁他妈稀罕管你。”顾昔白压下火气，趴桌子上嘟哝一句。
顾昔白刚闭上眼睛，手机在兜里震了起来，应该是殷行的故事写完给他发过来了。
顾昔白刚想掏手机，就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