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净华殿,慕容净夏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又有点,说不好的感觉,像是吃醋,又不能这么说,不是什么好事她吃哪门子醋?
不过,这次师父是因为亲师姐而迁怒于她,自己当真是有些生师父的气了,自己连见都没见过那位亲师姐啊!师父真是,毫无道理嘛!
气归气,慕容净夏还是很快原谅师父了。
嗯,该怎么搞定师父呢?
慕容净夏看了看书房的方向,如今师父避着她,不见她,她可怎么化解师父的莫名其妙的担忧呢?
眼珠一转,慕容净夏来了主意,尽管师父怕被爱上不肯见她,可作为师父,总不会眼看着她犯错,坐视不理任由她堕落下去吧!
好戏开锣了,慕容净夏微微一笑,然后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好像是在找打吧?长了这么大,主动请罚倒是经常做,找打还是头一回。
八天后,一个月的期限到了。
慕容净夏早早的便来到了书房,其实本来想去师父房间的,去了才发现师父不在里面,而且看样子,师父应该有至少十天没回过房间了,师父不会不在净华殿吧?
到了书房,还好,书房里有动静。
轻轻敲敲门:“师父,净儿能进来吗?”
“进来吧。”声音清冷如昔,慕容净夏却极少听到。
慕容净夏推开门进去,演戏开始。
慕容桓问:“为师不是说不用请安了吗?你来干什么?”
听着那故作冷淡的声音,慕容净夏心里不停吐槽,师父啊师父,您演戏可不怎么样,这一点上,别怪净儿青出于蓝哦!
“那个,师父,一个月了,您,不检查净儿功课吗?”慕容净夏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怯怯地抬眼看一眼慕容桓的脸,然后马上低下头,忍不住想笑。
慕容桓颦眉,因为故意在疏远她,一个月了都没有督促她练功。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偷懒,这次是给了她一本书让她自己练,她又最不喜欢读书。
哎,还真不放心她的自觉性。
慕容桓缓缓起身,道:“去后山。”
“是,师父。”慕容净夏偷偷吐吐舌头,计划第一步,成功。
后山
“开始吧。”慕容桓道。
慕容净夏默默祭出悟愠,不能太好,这样就没效果了,也不能太差,以她的天资,太差了师父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了,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慕容净夏瞟了几眼慕容桓,然后开始练棍。
心虚的样子要做足啊。
慕容桓在旁边看着小徒弟练棍,本来眉头就皱着,越看眉头锁的越深,等到慕容净夏一套棍法练下来,慕容桓整张脸上都蒙了一层黑云。
棍法练得到还算流畅,不过对慕容净夏来说,练不上几天就完全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
一个月时间,她只练到这种程度,这一个月都白费了。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让人操心呢?
慕容净夏练过之后,垂着头暗暗观察着师父的脸色,她很开心的看到,师父很明显的生气了!
气吧气吧,您越生气,净儿现在越开心哦!
“师父,怎么样?”慕容净夏怯怯地问,故意做了一些,她自己以前不知道,现在很清楚的,心虚时的小动作,比如说,搓衣角。
慕容桓察觉到了慕容净夏的小动作,他养大的徒弟,有什么习惯他自然了解。
但小徒儿心虚,他自己又何尝不心虚?这一个月自己只顾疏远她,也不督促她练功,孩子也是被他这做师父的给耽误了。
“净儿,这个月,你有认真练功吗?”慕容桓问道。
慕容净夏听到师父的声音,差点哭出来,好像很久没听到师父叫她净儿了。
因为怕师父听出自己声音的变化,慕容净夏没回话。
慕容桓还是有些自责夹杂在生气当中,想着自己也有责任,也就没苛责慕容净夏:“为师再给你五天,五天之后为师再检查,不希望再看到这种结果了。”
慕容净夏对于师父久违的温柔的语气,着实没有抵抗力,不过为了自己,也为了师父的心结得以解开,戏还是要做足的。
轻轻点点头,避开师父的眼睛。
慕容桓见她像是刻意回避,还是有些不放心,微微严厉了语气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慕容净夏真不想抬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眼睛现在不是湿的也是红的,怎么抬头啊?
“抬起头来!”慕容桓语气又严厉了些。
慕容净夏一害怕,猛地一抬头,对上了慕容桓的眼睛。
“为师刚刚说的,你听见了吗?”慕容桓倒是没察觉出什么。
慕容净夏微微松一口气,小声道:“净儿听见了。”
慕容桓听到慕容净夏的回话,也放心了,小徒儿还是很听他话的。转身回书房继续行使他作为掌门的责任。
慕容净夏目送慕容桓走远后,招出了小四,靠在它身上,把刚刚那个没流出的眼泪全部哭出来,然后,收拾了心思,与小四一起睡回笼觉。
本来以为今天就能解决呢,师父一下又给她支到了五天后,这五天,她可真没事干了!接下来的三天里,慕容净夏始终在与小四同床共枕中度过。
对慕容净夏来说的进展,发生在第四天的中午。
当时,慕容净夏正在小四背上睡得天昏地暗,忽然感觉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慕容净夏从睡梦中醒来,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她知道是师父,但师父没亲自过来,只是在观微她,慕容净夏一边惊异于,自己的修为已经强大到连师父观微她,她都能察觉到了。
一边装作睡得很熟的睡得很熟的样子,想故意激怒师父。
装睡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慕容净夏差点趴都趴不住了,慕容桓还没撤法力。
慕容净夏很佩服自己师父的定力,看她在大白天睡了这么久,都没气得直接拎着藤条过来,还是······师父,您真的不打算管净儿了吗?
书房
慕容桓看了慕容净夏整整一个时辰,火气上的不止一星半点,一没人看着这孩子就偷懒,什么时候能长大呢?什么时候能让他这做师父的少操点心呢?
慕容桓承认自己不是没想过去教训她,可是万一,孩子只是想休息一下,那自己岂不是冤枉了她?
还是等后天,检查了她的功课以后再说吧。
慕容桓撤了法力,又想批折子,忽然发现,自己这一个月,已经把三年来攒下的折子全批完了。
为了不再做梦,慕容桓每天都不再入定,不用陪小徒弟练功、下棋,他除了批折子根本无事可做,于是便每天十二个时辰连续不停的批折子,连批了一个月。
这两天,他又该做什么?
于是,连续两天,师徒俩全都无事可做。慕容净夏整天睡觉,慕容桓,整天喝茶。
第六天,巳时
慕容桓来到后山,检查慕容净夏的功课。
慕容净夏心情沉重,五天里虽然都在养精蓄锐,但人看起来,反倒憔悴了些。
一套棍法练下来,慕容净夏真的觉得有些累,演戏真累,骗师父最累,心乱了,她都不用故意演戏,招式使得乱七八糟,比五天前还乱。
没练到三分之二,悟愠忽然被架起、打落,悟愠脱手的一瞬间,慕容净夏左手腕脱臼了,她不着痕迹的迅速接好手腕,看向慕容桓。
慕容桓铁青着脸,眼中闪着明显的怒气,刚刚见到慕容净夏使得乱七八糟的棍法,火气实在压制不住便抬手打落了她的武器。
慕容净夏忽然心安了,师父,您终于又生净儿的气了。
“跪下。”慕容桓冷冷开口。
慕容净夏忽然很想顶嘴说“不跪”,她没有错,可是再一想,说谎骗师父,是她错了,权当为了说谎受罚好了。
慕容净夏慢慢跪倒地上,垂头不语。
慕容桓看了慕容净夏很久,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怒气,开口问:“为什么不好好练功?”
为什么不好好练功?这个问题,慕容净夏该怎么回答?她又没有不好好练功,连理由都没想好,她要怎么回应师父?想说话,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慕容桓怒意更甚,手一挥取出藤条,指着她,道:“不想给为师一个解释吗?”
慕容净夏抿抿唇,道:“不想练,好累。”
慕容桓怒极反笑:“不想练,累。你倒真诚实。”
诚实吗?慕容净夏在心里笑,明明很不诚实的好吗?慕容净夏想着,反正也是找打,不介意再没心没肺一点:“师父不是也懒得管了吗,那还管我干什么?我不想练就不练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慕容桓没想到慕容净夏会这么说话,自己已经是在强压火气,她看不出来吗?这孩子不会真的是在找打吧?
慕容净夏当然知道慕容桓有多生气,她不怕慕容桓生气,她怕师父的心结解不开,她怕他们师徒俩离得越来越远,见不到师父的日子,她当真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我说我不想练,我累了!”慕容净夏干脆大声喊出来,不然她怕自己声音会有异样,她现在已经很难受。
慕容桓气得发抖,大步走到慕容净夏身前,道:“不想练是吗?不想练就不练好了!手伸出来,抬高!”
慕容桓几乎是吼着对慕容净夏下的命令。
慕容净夏双手握在一起,她是找打,但她真的怕疼。
慕容桓没有耐心等她,伸手将她双手抓到面前,高高扬起藤条,带着仙力和怒气重重落在慕容净夏手心上,只一下,慕容净夏的手心上竟出现了一道血痕,细细的血珠渗了出来。
“呃!”慕容净夏尽管有准备,但没想到师父会用这么大力气,不想叫出声来,拼命忍着。
但当第二下落下来时,她发现根本忍不住。
既然忍不住,干脆痛痛快快哭出来,反正自己真的很委屈。
慕容桓毫不留情,力道没减,反而还重了几分,一记藤条,一道血痕,慕容净夏哭得好不委屈。
这么多年,真的是被罚得最重的一次,就连上次的鞭子,也没这么难熬。
十几下打过,慕容净夏双手被打得血肉模糊,哭得满脸泪痕,收都收不住。
“认错。”慕容桓命令道。
“不认。”慕容净夏勉强出声。
慕容桓又一藤条打下去,极重的力道,慕容净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着粗气,拼命让自己安静下来。
“你认不认错?”
“净儿不知道该认什么错!”慕容净夏甩开慕容桓的手,招来悟愠,又一次练起棍法。
这次是她真正的实力,手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加重了舞棍的力道,一个月以来,满心的委屈,尽数发泄在这套棍法里。
棍法舞过,万籁俱寂,四周林子里的小动物早就躲远了,连小四都不知道何时躲到了十丈开外。
慕容净夏扔掉悟愠,捧着手嘤嘤哭着。
慕容桓在旁边愣了半天,手中的藤条不知何时已被他捏得粉碎,这次是不是,是他的错?
慕容桓走到慕容净夏身边,顿了顿,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抚慕容净夏的头。
慕容净夏一转身避开慕容桓的手,依旧捧着双手哭着。
慕容桓的手僵在空中,过了好半天才放下,慕容桓开口轻声问:“为什么你要故意这么做?”
慕容净夏抬起头看着慕容桓,努力止住哭声,尽可能平静的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师父,我是慕容净夏,我不是,不是何夏。”
慕容桓怔住了,震惊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
慕容净夏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就算,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夏’,那我的名字,也是师父取的,跟我没关系。”
慕容净夏又哭了出来。
慕容桓见她一副很委屈的模样,莫不是在吃醋?心里略有些不安,毕竟当初给她取名“净夏”,的的确确也是有些放不下何夏,可是,他从没把净儿当作是夏儿。
“净儿,师父没有把你当作是谁的替身。”
“我知道,师父没把我当成是亲师姐。可既然,师父这么多年,也没把净儿和亲师姐弄混,为什么师父会觉得,亲师姐犯过的错,净儿也会犯同样的错?”慕容净夏哭着说,睁着眼睛看着师父。
慕容桓看着慕容净夏那双清澈的眼睛,眼睛里有疑惑,有不解,还有恐惧,有委屈,慕容桓不知所措。
慕容净夏又道:“净儿不会像亲师姐那样爱上师父的,师父不用故意躲着净儿,净儿绝对不会!我不是何夏。师父相信净儿,好不好?”慕容净夏哭得越发伤心了,满脸都是眼泪。
她用手去擦,结果伤口沾上了眼泪,疼得愈发厉害。
慕容桓终于知道,自己这次错得多离谱。
是啊,净儿不是夏儿,他怎么能因为当年夏儿的事,就疏远净儿?
净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儿,从她还是婴儿时就在自己身边,说是师徒,实则更像是父女。
他的女儿,难道还会爱上他不成吗?自己真是,多虑了。
这一个月,真是委屈了孩子了。
慕容净夏双手捧在胸前,不敢动,也不敢看。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师父能明白就明白,不能明白,那她也没办法,从此敬而远之吧。
慕容桓自是想得通透了,又瞬间想到刚刚对她的责罚似乎很重,慌忙伸出手,想牵过慕容净夏的小手来看看,不料却又被她躲了过去。
“净儿,对不起,是师父不好。把手给师父,让师父看看伤,乖。”慕容桓说完,再次去牵慕容净夏的手,这次,慕容净夏没有躲。
刚刚慕容桓真的被慕容净夏气坏了,十几下藤条打下去,还灌注了仙力,已经把慕容净夏的小手打出了十几道血痕,加上慕容净夏挨打之后又用全力练了一套棍法,加重了伤势,现在双手手掌血肉模糊,掉了几块皮肤,血顺着伤口往外渗,衣袖被染红了一块。
慕容桓的手也在颤抖,看着小徒弟手上的伤心疼不已。
不敢去碰她的伤口,慕容桓伸手为慕容净夏擦掉脸上的泪痕,安慰道:“不哭了,净儿,不哭了。”
慕容净夏哭了很久早哭累了,眼泪也差不多流尽了,就是鼻子还抽抽搭搭的,她听到师父的安慰,眨巴眨巴眼睛,道:“师父都,都把净儿的手打烂了,还,还不许,不许净儿哭,不带,这样,的吧!”
知道她是不再赌气了,慕容桓放心之余,看着懂事的孩子愈发心疼了:“师父给净儿上药。”
医药阁
慕容桓找出伤药,小心地为慕容净夏涂上药,又轻轻为她缠上绷带。
“疼吗?”慕容桓问完,觉得自己简直在说废话。
“疼!”慕容净夏听到问话,又开始嚎啕大哭,师父问得到底是什么废话!不疼才怪吧!
慕容桓自知说错话了,忙包扎好伤口,然后将慕容净夏抱到怀里。
又是一阵安慰,慕容净夏才不哭了。
慕容桓已经完全词穷了,他本就不善言辞,今天他说的安慰人话,好像比他几百年加起来还要多。
慕容净夏很满意师父的表现,终于露出了一个月来难得的笑容,对慕容桓道:“师父,这回净儿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偷懒了。”说着举了举被包成了粽子的两只小手给慕容桓看。
慕容桓无奈叹气:“要是不想练,其实多歇几年也可以。”
“啊?”慕容净夏疑惑的偏头看看师父:“师父,不急着让我修炼了?”
慕容桓道:“本来就不急,只是看你天资这么好,觉得若是不修仙有点可惜。”
慕容净夏笑道:“那师父现在是觉得不可惜了?还是,舍不得净儿受罪了?”
慕容桓弯了弯嘴角,牵过她的小手,道:“对不起,净儿。”
“这话今天师父说了好多遍。”慕容净夏努力正色道:“净儿从来不怪师父,净儿只是不喜欢师父不理我。还有,知道师父是因为亲师姐,净儿不舒服。”
一提到这个,慕容桓又想起来了,问道:“是谁和你说的夏儿的事?”
“呃…”慕容净夏没想到师父会问这个,她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呢,亲师姐的事,在蓬莱也算是禁忌了吧?那她要不要说出软汗巾呢?
慕容桓似是知道她的顾虑,道:“不管是谁说的,为师都不会追究责任,你只管说就是。”
慕容净夏道:“既然师父不追究责任,那还知道干嘛?”
慕容桓又叹气:“那算了,为师不问。”
他只是想知道,在蓬莱,还有谁会像他一样,还想着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