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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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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入京以来李昭以第一次发病,来的尤为猛烈,整整发热了三天,才在摇曳的烛光中清醒过来。

云蕙打湿了帕子,一边给她湿敷一边咒骂李氏兄妹,骂他们不识好歹狼心狗肺!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李昭忽地笑了,说道:“别担心,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如今梦醒了,才发现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佛祖云:但所有相,皆是虚妄。是我着相了。”

“什么相不相的!”云蕙听得玄玄乎乎,只道:“我只知道您再不吃东西,就要饿脱相了。”

“糟糕,我的粥——”

小丫头一惊一乍跑了出去,李昭笑了笑,撑起身子,把冒着热气的汤药一饮而尽。

是她想岔了。什么面子,什么旧情,和命相比,统统不值一提!本次进京本就凶险,她无甚所图,只求捡一条命,为她自己,为千里之外的那一份牵挂。

李昭撑着身体,乖乖喝着熬的糜烂的肉粥,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我们带的银钱可够?”

她们日子不必从前,吃穿用度都要精打细算,她这一病,估计得花不少银子。

“够够够,您就别操心了。”

云蕙轻松应承道:“您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吩咐,我让小厨房做。”

“对了,看看这是什么!”

云蕙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油纸包,在李昭疑惑的眼神中解开红绳,露出一团白白的、长条状的软糯糕点。

“当当当当,是如意糕!”

——如意糕,一种用糯米做的民间小吃,十分粘口,模样更是粗糙,一根根白色长条状,连个花样都没有,远远比不上御厨做的精致糕点。

可偏偏明月公主就爱这一口,以往李昭生病,总要配上它才肯乖乖喝药,特别是城南桥下的李老二那家,他舍得放白糖,做的更甜,公主尤为喜爱。

“我特地跑到城南买的,好远呢!”云蕙一脸骄傲。

“这是……城南李老二家的?”

“是啊,他们家生意可好了,我排了好久的队。殿下快尝尝,压苦味。”

李昭面无表情拿起一个放嘴里,那是那熟悉的味道,甜度刚好,一丝不多,一丝不少。

“怎么样,是不是和原来的味道很像?”云蕙期待地问。

“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李昭的声音有些飘渺,第一次主动提起往事:“之前,我让他……谢时晏给我买,指明要城南李老二家的,他去了一整天,却拿别家的糊弄我,虽然味道很像,可我一下就吃出来了,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我后来才知,不是他不愿买,是那李老二夜里喝酒,没看路砸破了脑袋,当晚就没了。后来他的儿子扶棺回乡,便把铺子盘了出去。”

李昭浑身发冷,直勾勾盯着云蕙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现在,我问你,这真是你去城南桥下买的吗?”

云蕙低着头不敢看她,期期艾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含糊道:“您操心这些干嘛,反正不是偷来的。”

李昭的思绪从未有过的清醒,她轻声说道:“白术盛产于江浙一带,太皇太后喜欢用鲜白术熬养颜汤,于是民间只能用往年的药材,我烧的糊涂,竟然没有尝出来药里的白术是鲜的。”

“我们刚来驿站的时候冻得夜夜难眠,不知从什么起烧起了炭,一丝烟味都没有。我问你,你只说礼部供应,现在想想,这些上好的金丝碳,怕是礼部侍郎都不见得用的上。”

“我前段时间在墙角发现了一窝狸花猫,甚是可爱灵动,你说是流浪猫,让我养着逗趣,可谁家流浪猫能养的油光水滑,半点不怕人?我……我竟然丝毫没有怀疑……”

李昭就算再傻,也不会以为高高在上的那位突然良心发现,温情起来了。她在皇城并无故交,敢冒着被圣上责难的风险向她示好,除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前夫谢时晏,别无他想。

她闭上眼,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窗棂上繁杂的雕花。

“奴婢……奴婢只是想让殿下的日子好过些。”

过了半晌儿,云蕙艰涩地开口,“自那晚后,我们的衣食用度忽然精细起来,原先那群人狗眼看人的低,现在见了我一个个客客气气。奴婢不知道是不是相爷的缘故,但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那如意糕也是礼部厨房送来的,没有如实禀明殿下,是我的错,奴婢认!”

“可要真是相爷,奴婢不是非说……说从他身上讨点什么,可毕竟夫妻一场,到底有些情份在的。他只要稍稍愿意庇护,哪怕只是做个样子呢,下面的人就不敢对您不恭敬……”

“你想多了,此事多半是礼部自作主张。”李昭喃喃道,不知是在说服云蕙还是说服自己:“区区一个礼部侍中,根本无权面见丞相,就算连夜上疏奏请,时间也来不及……至于那如意糕,时隔多年,或许是我记错了,或许是个巧合呢……”

“兴许相爷顾念旧情……”

云蕙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她似乎想起来,驸马爷是最不像念旧情的人,他清冷的双眸好像时刻淬着寒冰,未靠近便觉三尺寒,冻得人不敢靠近,即使有温情,也是转瞬即逝。

她初次见到驸马爷时,她正像牲畜一样被捆着压在街头的集市上售卖,正遇上新婚小夫妻出游,驸马爷只是瞥了她一眼,抬脚便走,似乎多看她一眼都污了眼睛,幸好公主心善,求着他才把她买下来。为了买她,公主还被凶了一顿。

驸马爷生的俊美,面如冠玉,眉眼修长,但说出的话却极为冷血:“公主府又不缺下人,这等乡野村姑,粗手粗脚不识调教,买回来做什么!”

公主梳着一头妇人发髻,细声细语地解释:“你看她那么小,手臂都渗血了,怪可怜的。”

“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满京城的乞丐都填不饱肚子,你要一个个都救回来么?公主府何时改成善堂了?”

公主好脾气地笑了笑,撒娇似地挽住他的胳膊:小声道:“可我就想要她嘛。”

驸马爷被缠的没辙,冷着脸付了银子,付钱时不忘用一只手护着公主,以防她被人群冲撞。

公主像是偷吃到糖果的孩子,捂住嘴直笑,在人群空隙中偷偷亲了下他的脸颊。

驸马当即跳脚道:“你做什么!简直……不成体统!”耳尖却悄悄泛了红,像个遭人调戏的小姑娘似的。

那晚,她在后面跟着,看冷面俊美的男主人和温柔的女主人并肩而立,为女主人提了一路的兔子花灯,看女主人幸福的笑魇,羡慕极了。

可她后来才知道,驸马其实不喜欢公主,他在公主府也不快乐。驸马爷曾是连中三元,精彩绝艳状元郎,志在天下,在九州四方,而不是困宥在小小的公主府。公主府很美,但却像个金丝笼,困住了本应展翅的雄鹰。

云蕙低着头,忽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相爷不会不管您。”

“就算他不念夫妻情分,还有小……”

“慎言!”李昭猛地抬头,近乎尖锐的打断她的话,手指泛着青筋,脸色惨白。

云蕙张了张嘴,见李昭实在脸色不好,到底没说话,只默默收拾了碗盅,在摇曳的灯火中悄然退下。

***

皇城的大夫确实医术高明,几贴汤药下去,李昭没几日便可下床走动,就是精神不太好,终日蹙着眉头,神色郁郁。云蕙也难得的安静,小院子萧瑟而静寂。

这日天大好,云蕙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驱散房间里的药味。

殿下,要不出去走一走?”她小心翼翼的提议。

李昭点点头,她大病初愈,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为她的脸颊镀上一层金光。

看她终于有点精气神,云蕙开心极了,扶着她在院子里慢走。

墙角的狸花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看着甚是喜人,李昭蹲下把它抱到怀里,那猫儿吃的肚子圆鼓鼓的,竟也不跑,乖乖呆在李昭怀里。

“您看,这狸奴竟是通灵性的,真乖啊。”云蕙一边赞叹,一边悄悄地看李昭的神色。

李昭面色如常,甚至笑了笑,手中一下一下摸着那油光水滑的皮毛,时不时逗弄一下猫儿的脖颈,握握小爪子,好像全然忘了那日的争吵。

走着走着,她没头没尾说了一句话:“对不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云蕙当即红了眼眶,哽咽道:“不苦。不苦的。”

“只要殿下好,奴婢……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自从公主把她救了回来那天起,她这条命就是公主的,就算为她死了也甘愿。

李昭笑了笑,轻轻挽起云蕙的手,看着那粗糙的茧子,心中无尽地愧疚。

云蕙从没有对不起她,也从没有做错事,反而是她,困宥在过去的风花雪月里,让云蕙一个小丫头独自面对现实的严寒风霜。

这段日子受的种种礼遇,是礼部擅自做主也好,是那位权势滔天的前夫也罢,于她又有什么干系?云蕙说的没错,只要藏好那个秘密,利用丞相这面大旗,给自己做虎皮也未尝不可。

当然,她前夫现在发达了,出入皆是宫廷朝堂,就连住的府邸,也是皇城中最繁华的朱雀街,而她不日就要前往大相国寺为圣上祈福,他们大抵是见不到的。

其实就算见了也无妨。李昭想,我当初也算对得起他,怕什么。

没想到竟一语成箴。

或许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无常,她怎么也没料到,六年之后,他们的相见竟是这么仓促和草率。

他们之间相隔一条长长的走廊,谢时晏长身玉立站在亭子旁的台阶上,身旁陪侍着礼部诸多官员,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绣着金线的袖襟上,显得他贵气逼人。

他正低着头听旁边官员说话,听见动静,朝李昭的看方向过去,一如六年前的样子,眉眼间冷漠而凌厉,微微抿着嘴唇,不苟言笑。

四目相对,双方都显得一丝错愕,猝不及防地,李昭低下头便往后退,一步,两步……直到离开他的视线,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云蕙也被吓坏了,蜷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地道:“这、这怎么会这么巧?”

李昭闭上了眼,想喘口气,却止不住咳嗽起来,云蕙连忙给她拍背,不时透过窗户的缝隙悄悄往外看,似乎心有余悸。

“龟兹国的贡品好像还没找到。”李昭说。

她与贡品丢失毫无关系,自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惊动了那权倾天下的前夫,最多丢脸而已,可她忽然想到,万一谢时晏不愿和她扯上关系,矢口否认怎么办?或者他贵人多忘事,忘记了怎么办?

那支白玉簪作为物证,自那日被何侍中一并收走,至今未归还。

李昭的心揉成了一团乱麻,还来不及细想,就有下人来敲李昭的房门。

“玉真居士。”下人道,“相爷有令,传您前去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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