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郑雯雯立马捂住眼睛，耳根子红了个透……
任时休故作镇定地放开僵成石头的余见，干笑道：“我在跟他说我用什么牌子的洗衣粉，你信吗。”
余见诧异地扭头，瞳孔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但郑雯雯这种情商颇高的“解语花”是不可能不给面子的，她心领神会地放下手，相当自然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栀子花的味道确实很好闻，我也想问你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呢。”说着她上前坐到余见对面，满面春风地打圆场。
任时休不大耐烦地咂了咂舌，“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又忘了？”
余见闻言微微放大了眼眶。
郑雯雯还是一脸温和的笑意，“蓝月亮嘛，我知道。”
“知道了还问。”任时休站起来，眼神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我去看菜好了没，你吃了吗。”
她摇摇头。
任时休走向门口，“那我让他们多上两盘小炒四季豆和手撕牛肉，你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没有，谢谢啦。”
“不用。”说完，他的身影没入拐角。
包间只剩余见和郑雯雯，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会，气氛有些诡异。
郑雯雯：“那个……”
余见：“雯雯……”
他俩同时开口，这空气就像陷入流沙地一样干燥闷热，郑雯雯尬笑道：“你先说吧。”
余见闻言定睛望着女孩，眼神如同温水般柔和，“之前寒假谢谢你了。”
郑雯雯：“那算什么，正常人都会帮忙的。”
余见转过头去，似乎说完了想说的，整个人平静了不少，就那么默默地坐着。
郑雯雯瞥了一眼他精致的侧颜，感觉他的脸色有血气了，跟寒假那个惨白的模样完全不同。
其实她没告诉任时休，当时余见接过他妈妈的电话后并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是她扛着一百多斤的余见打了车，挂了号。
医生说他是情绪不稳定引起的，心脏病患者不能太激动，否则随时会心律失常。
后来她放回了行李，除了过年回家，其他时间都在学校陪着余见。
“现在应该感觉好多了吧？”郑雯雯越瞅那张漂亮的脸蛋，越想上手捏一捏。
余见乖巧地点头，“任时休的药很管用，我现在不觉得很累了。”
“那也得注意休息。”
“我知道。”
又是一阵默然，余见缓缓收拢五指，握成拳头，他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半晌才开口道：“雯雯，你以前……是不是和任时休认识？”
他大概是老早就想说了，只是没找到开口的时机。
也不怪他慎重，这句话对郑雯雯来说无疑是当空砸下的巨石，陡然间把思绪震了个一清二白。
光线淌过青年的鼻梁，被转身而来的动作晃出一小片阴影，晕在深邃的眼窝里，能看到他细软的黑发扫过雪白的脖颈，仿佛连风都一并静止了。
郑雯雯的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如果任时休也跟你一样能看穿我就好了。”
余见笑了，“他确实是个二愣子。”
“我和他……确实很早以前就见过。”郑雯雯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忆，嗓音就似泉水流过山沟水渠，又似清凉的绿豆汤撞上碗壁的当啷响，“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父母给我请了私教，也没什么朋友，最大的兴趣就是打针的时候能看格林童话的碟片……”
余见一声不吭地听着。
“我记得那是个夏天，庭院里都是知鸟的叫声……”郑雯雯的嘴角浮现笑意，眼尾弯得像月牙，“有个男孩子爬进我病房的窗户，他也不说他是谁，一来就指着电视机说：‘小妹妹，我看你放这个片子三四遍了，有那么有趣吗？’”
余见不用猜也知道话中男孩是任时休。
想来这家伙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郑雯雯笑出了声，“我当时懵懵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但他不等我回答，就坐到我的病床上，拿我的苹果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看电视，跟我说灰姑娘的剧情有多离谱。”
余见哑口无言，真情实意地觉得这是任时休能干出来的事儿。
“其实我并不喜欢看，翻来覆去都能背了，因为那张碟片只有灰姑娘一个故事，我只能在碟片放完后又倒回去。”郑雯雯讲着这些不算幸福的过往，笑容却越来越浓郁，“他告诉我，灰姑娘的王子根本不爱她，那么大张旗鼓地找水晶鞋，恰巧证明了王子是个虚伪的人。如果真的爱她，怎么可能连她的相貌都认不出来呢？”
女孩的话音婉转动听，阳光透过窗户衍射出悠悠的黄调，被两人的身影磨出软弱的棱角，像一块软化的黄油。
“我哭了，哭得特别伤心，我那会还是很相信王子和公主终成眷属的，”郑雯雯睁开眼，睫毛宛如开合的折扇展开一个角，“但他看我哭那么大声，怕招来人，苹果都没吃完就灰溜溜地翻窗跑了，我气不过，一把抽了吊针，也跟着一起翻了窗户，要找他理论。可我第一次翻窗，加上身体不好，一下子栽了下去，头朝地。”
“我快吓死了，害怕地闭紧双眼，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余见并不意外，任时休看似喜欢胡来，但真出了问题比谁都要稳重。
“盛夏的天气，我却闻到了栀子花的清香。”郑雯雯的笑容温柔极了，就像在品味什么不可多得的甜品，“反应过来才发现是男孩身上的香味，他抱着我，像拎小鸡仔一样把我拎起来，然后拍拍身上的杂草，说‘我知道我帅气又迷人，可你也不能跳窗吧’。”
余见：“……”
看来任时休自恋的本事也是天生的。
“我太生气了，哭闹着要他收回王子不爱灰姑娘的话，他却说‘别哭了，我不是为了惹哭你才这么说的’。”郑雯雯噗嗤一笑，扭头和余见对视，“你敢信吗，那么小个孩子，就会撩妹子了。”
余见扶额道：“我觉得他的情商可以用到正道上。”
郑雯雯回头放空眼神，继续道：“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一双水晶鞋，我高兴坏了，急忙下床试了试，然而根本穿不了，鞋子是成年女性的尺码，他根本没买小孩子的……
“我又很委屈，可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能穿上这双水晶鞋，就会有一个属于我的王子出现在魔法的南瓜马车上。我天真地问他，‘你怎么知道？’，他大言不惭地拍拍胸脯，说‘因为我就是你的王子，等你能穿上水晶鞋了，我就来接你。’我特别高兴，和他拉钩，说一定一定要来，不要失约……”
说到这里，郑雯雯的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却，“可他再也没来过，我询问父亲才知道，他叫任时休，是随他爸爸过来拜访祖父的，祖父在医学方面的成就很高，任时休的爸爸做过他的学生。之后祖父过世，任时休的爸爸来参加葬礼，他却没来……”
郑雯雯扬起一个苦笑，抬起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能穿上那双水晶鞋了，但是没等来他口中的‘王子’，再后来填报志愿，我故意出席晚会向他父母打听了一下，知道他志愿是这所大学，我就填了……”
虽说这所大学的医学专业排名还不错，但不算什么名牌大学。
“我的分数比学校历来的分数线高了三十分，我父母都劝我换一个，但我犟得要死，并没有改。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郑雯雯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开学就和他表白了，我说我喜欢他，但是他却用一双迷茫的眼睛对我说，‘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吗？’我听完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又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说过：‘如果真的爱她，怎么可能连她的相貌都认不出来呢？’”
余见心里窝火，就因为儿时一句无关紧要的承诺，让一个单纯的女孩等了这么久。
而郑雯雯就像看到了他的愤怒，笑道：“和任时休相处久了，我发现不管怎样我都会喜欢他的。”
余见纳闷道：“为什么？”
郑雯雯却只是笑，“规矩了小半辈子的人，总是会对那些打破规矩的人心生向往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分明是在说她自己，余见却有一种他也被囊括进去了的错觉。
“所以我放弃抵抗喜欢他这件事了，我想做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论结果如何。”郑雯雯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周身打了个旋，而后波澜不惊地收回去，“我希望他幸福。”
余见目瞪口呆，觉得她的觉悟比普通人高了一个层次不止。
“他应该快回来了，我先不说了。”郑雯雯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别说出去。
余见不言自明，低头去玩手机了。
屏幕荧光映到他白皙的脸颊，将下颌线条都浸透得无比分明。
郑雯雯就这样望着他鲜明的侧脸，在心底补齐未说完的话。
正如任时休会喜欢你一样，你也是喜欢任时休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郑雯雯：“你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任时休：“蓝月亮。”
郑雯雯回去买了一瓶，再仔细闻了闻，发现蓝月亮根本就不是那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