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阿塔尔.伊芙琳

我并不意外莫最后的选择，因为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缺爱的孩子。

全新的世界对于他而言固然陌生，但也给了他认识更多朋友，从他人那汲取温暖的机会。我是他渴望回家的锚点，而这他在这个世界的朋友就是让他选择留下来的锚点。

果然，阿塔尔固然重要，但终究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往后的日子，我们之间的相处有些生疏了。连福雷斯那种粗神经都察觉出来了不对劲，但他很明智的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努力别让我们俩之间的气氛更冷。

我有些焦灼，我和莫认识将近十年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冷战——而更令人绝望的是，我没有任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头绪。我们的根本矛盾在于回家，莫不想回到那个他伤害过也伤害过他的世界，而我仍旧眷恋自己的故乡。

“你身边有很多骚扰虻。”当我回到公共休息室时，坐在公共休息室沙发上看书的卢娜抬起头看着我，轻声道，“你的大脑现在一片混乱吧。”

我愣了愣，仍然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我知道，我正在努力想办法解决它们呢。”

“可是你看起来束手无策。”卢娜带着他那副奇特的眼镜，眼神平静而又虚幻，丝毫没有在戳别人痛脚的自觉。

“……我确实束手无策。”我有些沮丧。在他人眼中，我沉稳冷静，总能在面对问题时迅速提出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但我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在面对与亲友的隔阂时，也会感到无力委屈。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但第二天，我离开公共休息室，准备去上课时，我看见了莫。

他一向精心打理的长发此刻有些凌乱，眼皮下面顶着淡淡的黑眼圈。看见我，他扑上来抱紧了我，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即使将来我们分开了，我们还会是最亲近的亲友，对吗？”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问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莫现在有些像一只大型的犬类，因为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味，扒拉在朋友身上不肯放手，生怕一放手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对。”莫的嗓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在外面等了一夜，“……对不起，我……”

“用不着说对不起。”我松开他，摁住他的肩膀，认真地与他对视，“这不是你的错。”

相伴的十多年似乎只是一瞬间。此刻的我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人人生而自由，而不是天生谁就该是谁的附庸——莫本就不应该为了我牺牲他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