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甚尔。”真田希打开卫生间的门，探出头看着甚尔。

“是吗？”他平静地问，只有微微颤动的喉结表现出他的心情。

“嗯。”她点点头，亮出手里的试纸条，上面是清晰的两条杠，“我怀孕了。”

在惠上小学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决定要孩子。事实上甚尔是无所谓什么时候的，但真田希害怕照顾不好两个小孩，一直等到时机成熟才下定决心。

她看着自己如以往平坦地肚子，轻轻拍了拍。

我有孩子了。她脸上泛起一个柔软的微笑。虽然现在还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母子连心。她相信身体里的孩子能感觉到母亲的想法。

甚尔搂住她的肩，轻轻把她带到沙发上坐着，深吸口气，摸摸她的肚子，又把耳朵靠近。

“嗯，我知道听不到……”他喃喃道，但依然固执地听着什么。

因为真田希对孩子的重视，他也变得谨慎起来，挤出为数不多的亲情，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一定是个女孩，和希很像。他嗅闻她身上的茉莉花香，亲吻她的肚子。

“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惠走进院子门，就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身为非常独立自主的小学生（本人认为），他委婉地拒绝了妈妈提出的上下学接送，坚持认为自己能够完成。

实际只是因为被臭老爹嘲讽了——原话是“白吃这么多饭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

“每天都有好事发生。”他看见老爹竟然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脸笑意地给缠绕在栅栏上的三角梅浇水。

哇呜，好像只大灰狼。惠摘下小黄帽拿在手里，冷静地问：“是什么事呢？”

“你要有妹妹了。”甚尔满意地看着精神抖擞的藤蔓，点点头。

“真的吗？”惠一下变得热情起来，他蹬蹬蹬地往屋里跑，“妈妈！”

“小心点！”甚尔在身后喊道：“别冲撞到你妈！”

“妈妈！”惠看见真田希穿着印着百合花的棉麻白裙，站在厨房里洗水果。

“惠，欢迎回来。”她放下手里的盘子，俯下身亲亲他的额头，“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他迫不及待地问：“我要有妹妹了吗？”

“嗯。”她点点头，“九个月之后。”

“太好了！”一瞬间，惠已经想好了以后，“我会照顾她的！”他高举手臂，坚定地说：“玉犬可以陪她玩！”

接下来的时间，惠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真田希看着父子两相似的脸上如出一辙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甚尔高兴，她可以理解，惠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我很羡慕千岛那个家伙呢。”他嘀嘀咕咕地说，甚尔遗传的性格显露端倪，小小的人已经有了自尊心，不喜欢表达自己负面的情绪，“他说他的妹妹很可爱，回到家就黏着他，晚上也要和他一起睡，看不见他就哭。”

惠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要这么个妹妹。”

切。甚尔不置一词，我女儿第一喜欢的人当然是她妈，第二是我。

至于你这小子。他在心里冷笑，给你妹当玩具吧。

真田希一直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身体状态十分不错，精力也很充沛，正是因为这样，才抓紧时机想以最健康的身体迎来孩子。

没想到，第二个月的孕反如此严重，她不得不提前给公司请假，呆在家里调养身体。

“呕……”她抱着垃圾桶，把刚刚吃下去的午饭全部吐出。

好难受……

甚尔蹲在一旁，抬起她满是汗水和眼泪的脸，用湿毛巾擦干净，又给她递上温水，让她漱口。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真田希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浑身无力，手脚酸软。她时常感到饥饿，但就是吃不下饭。

甚尔有点暴躁，之前对于未降生孩子的期待一瞬间转化成对她的心疼。

怎么会这么严重……当时惠的生母怀他时，除了孕后期身体浮肿，行动不便，前期几乎和常人没有区别。

真田希拍着胸膛喘息着，在甚尔的搀扶下慢慢靠到床头。喉咙火辣辣的，胃也时不时抽动。

甚尔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连衣裙，“穿这个好不好？”

“嗯。”她低低地应答道。

明明前几天还很精神。甚尔轻轻解开她的睡衣扣子，脱下上衣，肌肉虬结的手臂抱起她，褪下她的睡裤。她裸露的身体肤如凝脂，浑圆饱满，只是肚子凹凹的，看不出是怀孕的人。

甚尔一向最喜欢她微凸的小肚子，软绵绵嫩生生的，吃的时候总要咬上好几口。可仅仅几天时间，小肚子就凹陷下去了。

他给她穿上裙子，单臂抱起她，另一只手拎起她的包，出发去医院。

真田希虚弱地靠在他的怀里。连日的呕吐折磨得她寝食难安，她越发依赖甚尔了，有他在，她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找老公，还是得找身体好的……她迷迷糊糊地想。

“医生，这个药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吧？”真田希靠在甚尔身上，看着医生开单子。

“不会。对于孕妇我们都是很谨慎的。先补充维生素，少吃多餐，保持心情愉快，远离刺鼻的气味。”医生把药单递给他们，“回去试试看，如果情况加重及时来医院治疗。”

“没事的。医生都说了这是小问题。”甚尔坐到驾驶室，小心地给她系上安全带，“车里的味道难闻吗？我去买个香薰？”

“买个薄荷味的吧。”她恹恹地说，“我饿了。”

“嗯，我去超市买点蔬菜。”他摸摸她的脸，“等会给你做大餐。”

夜里，甚尔看着真田希睡着后，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下床，轻轻关上卧室门，走到客厅打开灯，从茶几上抽出一本书翻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他勾画的内容。

失策了啊。只研究了育儿书，没看孕妇书。甚尔摸摸头，拿出另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抽出《如何做孕妇营养餐》《怀孕百科全书》《孕妇营养百科全书》《孕妇大百科》。

这得看多久啊。他翻开《如何做孕妇营养餐》，拿起笔，慢慢倚在沙发靠背上，在簌簌的夜风和暖黄的灯光下，一点点看了起来。

真田妈妈听闻女儿怀孕的消息，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

作为一个有怀孕生产经验的过来人，她对孕妇的事情比真田希和甚尔熟悉多了。来照顾女儿义不容辞。听说前段时间真田希的孕反症状，连声责怪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当年就是这样。”真田妈妈把腌制的柠檬从罐子里倒出来，加入一点白糖端给真田希，“吃什么吐什么，最后还是去医院输液才治好了。”

“好吃。”真田希一连吃了好几块甜滋滋酸啾啾的柠檬，舒服地眯起眼睛。

“最近胃口怎么样？”真田妈妈问道。甚尔在一旁回答：“好多了。每天多吃几次，少吃一点。”

厨房里，甚尔正霹雳哐当地做饭。

“看起来，甚尔做得还不错。”真田妈妈把买来的孕妇装放进衣柜整理，“照顾你还挺仔细的。”

“嗯。多亏了他。”真田希抱着小熊玩偶点点头，“他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上心的事情很仔细。”

“最近他没去店里了？”

“嗯。在家照顾我嘛。其实太早了。”真田希忍不住抱怨自己，“才两个多月，不该耽搁我们俩的其他时间。”

“别这么说。谁让你的身体遗传了我。”真田妈妈坐到她身边，“怀孕本来就艰难，以前怀孕生子可是件要命的事情。”她拍拍女儿的手，“好好养着，生个健康的孩子比什么都好。”

兵荒马乱地度过前三个月，真田希终于回到平静的日常生活。真田妈妈看甚尔把女儿照顾得十分妥当，就放弃了一直在这边的想法，只是隔三差五来看一趟。

孕期三月后，她就异常嗜睡，经常九十点钟才打着哈欠醒来。甚尔把地面清扫了，衣物清洗了，花浇水了，再慢悠悠地回到房间躺在她身边。

睁开眼睛就看到爱人明亮的眼睛，这感觉实在是很好。她娇娇地咬住他的嘴角问，“甚尔，你去店里么？”

“不去。”甚尔把手伸到她的后背，从头顶到后背，再到大腿，一遍遍地抚摸。温热的手掌和舒适的力度让真田希眯起眼睛，情不自禁地蜷进他的怀里。

她嘴里哼哼唧唧，脑袋顶在他的下巴蹭来蹭去，简直让甚尔的心化成软绵绵的一滩水。他低声说：“你和孩子就是我的全部，哪里还有精力分给其他东西？”

“唔。”她含糊地应道：“昨天晚上，宝宝好像动了。你摸摸。”她格外乐于甚尔摸肚子，并且还要求他在摸的时候要讲述对宝宝的喜欢。

“喜欢宝宝，更喜欢妈妈。”甚尔把脸挨到肚子上，感受真田希腹部的微动，“宝宝也喜欢妈妈。”

至于胎教这件事，惠十分热情地接了过来。他现在放学后不去公园玩，也不去零食店，就一股脑地跑回家里，把课上学的东西全部给肚子里的妹妹重复一遍。

“妹妹，我们今天来学习和服的起源。”惠翻开书，一本正经地念出来，“和服”的“和”是日本的别称。和服有时也称作“吴服”，因为和服是中国三国时期吴国的纺织品及衣物剪裁方法传入日本而产生的，这里“吴”就代表中国服饰……

真田希轻轻摸着惠的海胆头，想象着女儿出生时，是否也会和惠一个发型。

晚饭后，真田希每天都会去公园里走走，适度运动。甚尔则会陪在她身边，小心地保护她。

公园里也有几个孕妈妈，只是极少有丈夫相伴。倒也不是感情不好，只是工作原因，不能及时回到妻子身边。

“为什么觉得一定是女儿？”一个孕妇问真田希。她肚子已经很大了，有六个多月。

真田希愣了愣。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家三口都觉得宝宝一定会是个女孩。

“是因为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吗？”她看着惠在小路上骑着自行车拐来拐去。

“可能吧。”真田希摸摸肚子，“我直觉是个女儿。和我一样的性别，我会把我的知识全部教给她。”

“真田先生也想要个女儿吗？”

“嗯？”甚尔没想到问到他头上，“啊，男孩女孩无所谓。不过当然是女儿最好。”

不过，要是个男孩，弟弟听到后会不会伤心啊？

惠在旁边偷听了一耳朵，晚上睡觉前趴在真田希肚子前，嘀嘀咕咕地安慰里面的小生物，“要是弟弟，我也会照顾你的，别怕。哥哥一样喜欢你。”他像模像样地摸摸肚子，没想到肚皮下忽然有个力道给出了回应。

“啊！”惠尖叫起来，“他动了！”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感到胎动，终于对肚子里有个东西有了实感，兴奋地在真田希身边扭来扭去，直到甚尔把他赶到隔壁房间。

“乖乖睡觉。”甚尔一手拉门，严肃地说：“给你妹妹做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