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吗？”真田希放下盛汤的小碗，夹起一块西蓝花。

“吃了。惠也吃了。”

惠从沙发上趴着倒车踩到地上，走来走去。

“怎么样？还合你胃口吗？”甚尔柔声问。

真田希慢慢咀嚼着，点点头。“很好吃。谢谢你。”

以往都会给我一个吻……他盯着她像花期将过的花瓣似微微干枯的嘴唇，喉结滚动。

好想让它变得像以往一样娇嫩湿润。

她喝完碗里的汤，又把天罗妇吃完，“啪嗒”一声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甚尔拧起眉毛，便当里大部分食物都没怎么动，“怎么吃这么少？”他顿了顿，夹起一个虾饺送进嘴里，“是我做得不好吃吗？”

“很好吃。”她笑了笑，“我不怎么饿。”她把盖子盖上，“留着吧，我晚上接着吃。”

“好吧。”他有点担心，“等会我出去，你休息。”

真田希把头发散下来，睡在沙发上，拉了拉空调被，盖住惠的肩膀。惠抓着她的衣服，一个劲儿地往她胸前蹭。

“怎么啦？”她拍拍惠的背，“不想睡觉吗？”

“想。”惠把她的衣服蹭得皱巴巴的，亲她的下巴，“妈妈，睡觉！嘻！”

“嗯。乖宝宝。”她嗅到惠头发的味道，忍不住嘟囔，“你爸又用成人洗发水给你洗头了……”怎么老是记不住用婴幼儿专用的呢？

她揉了揉惠的头发。惠和甚尔长得很像，眼睛也是一样的蓝色。长大后也一定是个大帅哥。

就是头发不像甚尔那样柔顺。

可能是像他的妈妈吧。

惠兴奋完毕，在真田希的轻拍下慢慢闭上眼睛。

她注视着惠的睡脸，若有所思。惠的妈妈，当时知不知道甚尔做的事情呢？

如果她知道，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她，得到过完整的甚尔呢。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睡梦中，她感到疲惫，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光怪陆离的片段在梦中毫无逻辑地播放，有时自己也参与进去。

黑暗中的眼泪、恐惧、悲伤沉甸甸地压在她心里。她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转动着。

“……”

“……希。”

“希。”

她猛地睁开眼睛，喘息着，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做噩梦了么？”甚尔轻轻捧着她的脸，擦去她额上的汗。

她无力地眨了眨眼睛，侧头把脸颊埋在干燥温暖的手掌里，眼角的泪水悄悄滑到他的手心。

“没事了。”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坐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她浑身发软，靠在他肩上，闻到熟悉的洗衣液香味，“我记不清了。”抬了抬头，低声问：“几点了？”

“七点多了。起来吃饭吧。”

“惠呢？”她坐起来环顾四周。

“在外面。”

真田希拿着筷子，看着眼前的饭菜，半天没动。

“是不是不喜欢？”甚尔站起身，“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她拉住他的手，“不用去买，我不饿。”

“可你中午就没有吃什么东西。”他坐下来认真地看着她，“不喜欢吃就不吃这个。”

真田希摸摸肚子，“可我是真的不饿。”

甚尔沉默片刻，“你平时的饭量不止这么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还好吧。”脑袋有点晕沉沉的，可能是睡眠不足的原因，但是真的没胃口。

她淡淡地笑了笑。自从知道他以前的事后，她就常常这样笑——嘴角微微提起，眼神平淡无波却不带笑意。仿佛是隐藏起心里的情绪不想让他伤心，总带着一股客套的意味。

甚尔暗暗咬牙，又很快放松下来，伸手拿过便当盒，快速吃了起来。

真田希起身走出休息室。他吃完后把便当盒装好，走到店里。她正在调咖啡，他站到身后，低声告诉她要出去一趟。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甚尔出门后，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杯里微漾的黑色液体。

过了一会，她深吸口气，继续手里的工作。

甚尔再回来时，店里已经在打烊了。佳子和古郡收拾好东西，向他告别。

他打开休息室的门，真田希正抱着惠说话。

她没有理走进来的男人，仍低着头触摸纸制的立体枯叶蝶，给惠讲解昆虫知识。这本昆虫绘本是真田希前段时间买回家的。立体绘本精致厚重，花了她不少钱。

甚尔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希，我买了点东西回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真田希慢慢伸手接过，惠听到有吃的，迫不及待地扒拉袋子。里面装着酸奶、牛奶、酸梅干和一些糖果。

她用手指挑了挑零食，拿出酸梅干，撕开包装袋，放了一个进嘴里。

好酸。她皱了一下眉。虽然很酸，但吃起来好不错。

甚尔默默地看着她。他能看出希是真的没感觉饿。但怎么可能？一天没有吃饭的人说不饿，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带她来做检查吧。”医生无奈地点点桌子，“你只说她不愿意吃饭，最大可能是胃部有问题。”

“……她之前都没有过。”甚尔靠在凳子上，有些心神不宁，“我问她。她也没有说身体不舒服。”

“情绪呢？胃是情绪器官。”

甚尔一愣，低声说：“情绪不是很好。昨天，我惹她伤心了。”

“吵架了？”医生终于松了口气，幸好多问了一句。

“.……没有吵起来。我做错事了。她哭了很久。”甚尔身体前倾，双手交叉遮住下半张脸，“昨晚，她应该没有睡着。今天上午又去医院抽血检查了。”

“抽血检查？检查什么？”

甚尔久久没有说话，医生咳嗽一声，意识到这可能关系到病人隐私，岔开话题，“胃肠系统被称为人体的「第二大脑」。人类肠神经系统中有多达200亿到600亿个神经元，肠脑之间通过一个复杂的「脑-肠轴」双向通信系统紧密相连。如果情绪受到刺激，通常也会引起上至口腔、下至肠胃的躯体反应。”

“因此人们的喜、怒、忧、思、悲、恐、惊等情感表现或心理活动会影响到胃肠功能或在胃肠症状上有反应。”

“情绪压抑，本来胃是需要进食的，但神经接受不到信号，就让人认为不饿。你要尽力开导她，舒缓她的心情。心情好了，她应该会恢复正常。”

“如果长期情绪不良，她很可能会得胃部疾病。”

甚尔张了张嘴，盯着医生，“如果你做错了事，你会怎么向你女朋友道歉？”

真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女朋友。医生挑挑眉，“我会诚恳地向我老婆认错。”

“……道歉也不管用呢？”

“怎么会呢？”医生惊讶地说：“先生，你要知道，一个女人会为了你流眼泪一晚上，就说明她还爱你。”

“道歉可不是嘴上说说，要有行动啊。” 他语重心长地说：“因为什么事情让她伤心的？改正自己的行为，不要再犯了。”

“还有，道歉也是需要技巧的。女人的心都挺软的。对心爱的男人更是硬不起来。适时降低自己的姿态，让她心疼你，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医生脸上略有得色。

甚尔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好吧。谢谢你，医生。”他站起身，“希望下次你一道歉你老婆就原谅你。”

医生盯着不断摇晃的门，喃喃出声，“就不能祝我们不吵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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