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特摄片里面的场景，那只手和地上的驺虞相比较起来，就是巨人和普通人类的差别。

巨大的肢体在房屋之中一阵野蛮地搅动，

原本高大的建筑，此时看来就像是玩具模型。

建筑零件乱飞，房柱被扫断。

屋内众人全力闪躲，却也是狼狈不堪。

“该死的臭猴子！”一片混乱的破坏声中，有声怒吼冒出，随后一道声音挥刀而上，“给我死！”

两道刀气交叉飞出，打在肆无忌惮破坏室内一切的手掌上 ，那只手顿了顿后，缓缓地后撤退出部分。

在驺虞族人以为是这一击起了效果时，整个屋顶被猛然掀起来，纷乱飞扬的尘土木屑、碎砖间，他们对上在房屋外巨大生物的眼睛。

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

名曰朱厌。

巨大的猿猴露出得意的笑容，前肢交握一起成拳头，狠狠砸下——

“砰——！”

“……”

“？！”

“？”

龙赞停下和面前一群叽叽喳喳的幼兽驺虞的幼儿园交谈，一脸莫名地看向敏捷地窜起身的抚雪，她耳朵转动着大概是在听声音。

没有感觉到什么的龙赞疑惑：“怎么了？”

“……”没有回答，抚雪脸色严肃，凝神在听着什么，就连龙赞面前的那群小不点都噤声逐渐抱团在一起，“你跟着他们去躲起来。”

“出什么事了？”龙赞没有逞强，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上一句。

“是猴子摸进来了。”

“猴子？”龙赞皱着眉头看向抚雪望着的方向，隐约能够感觉到些许骚动，却不真切。

“是通州郡还活着的一只异兽。”抚雪身后的尾巴摇动，声音低沉了几分，“以捕杀我们为食。”

还活着？

捕杀驺虞为食？

猴子？

几句话里面信息量略有有些丰富过度，龙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开口，抚雪身子弯了弯，已然是待发状态，“龙老板，”她与龙赞在之前半天的相处中，后者处于礼貌与她交换了姓名，“我能够与你再订个契约吗？我用我这条命换，通州郡结束现在这般活也不是，死又不甘的日子。”

“……”

龙赞没有拒绝，在他看来，生灵能够付出性命作为代价，以及算是倾尽所有，只是当他尝试按照之前在温泉山庄时的方式调出契约来，上一次还顺畅出现的契约文书，这一次等待了几秒之后，却没有回应。

自己的系统面板上写着：契约代价不对等，无法成立。

时间过长的沉默让抚雪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她眼中的期待熄灭，无意识地点点头，转过身去，双膝弯曲后力量放出，声音远远传来，“你同他们先去藏起来，希望还能再见。”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前脚龙赞出去闲逛，后脚就走出驺虞族地，此时正在原本遥远模糊不清的西昆仑山下的黎九时感觉到细微的灵力调动，感受到即将生成的契约内容，想也不想的掐断灵力。

他不需要区区一只驺虞的性命。

在黎九时看来，抚雪的要求和胃口未免太大，代价和所求之事明显不对等。

他需要的，是抹去整个通州郡上的痕迹——包括眼前的西昆仑。

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谁让总是有些东西贪心不足又自作聪明呢？

当初，黎九时对于这整个世界的规划都还在“草稿箱”的状态，一切都是半成品，只有少到不能再少的部分是做完了初步构造。

一切只是雏形，一切都不完善，如果要比喻起来，这个世界的所谓“神明”将黎九时驱赶的时候，抢走的是一个没有完成的早产世界。

没有完整的法则，没有完整的规律，一切都是他创造到一半，没有详细完成就强行诞生的。

只有大概的雏形的状况下，也是能够一点点自行生长起来，却注定夭折。

——现在看来，也的确即将夭折。

不知道想到什么，黎九时微微叹了口气，略微抬头望向面前连绵而出的山脉。

在从前——通州郡没有变成现在这样之前，它的地理位置来看，的确是围着昆仑脚下辐射出去的郡县，它是昆仑墟的附庸之地，但是昆仑墟之于通州郡，现在却早就和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两个世界。

看似在眼前，其实走上昆仑的天道已经被封闭，这里只是可望不可即的影像。

“有点难办了。”扬了扬下巴，黎九时挠了挠脖颈，他身后在发现其踪迹后，就蠢蠢欲动跟随了一路的异兽在此时骤然发起攻击。

身形大小如半座小山一般，猛然扑过来真真是遮天蔽日。

黎九时略微侧返过身子，正对上空中无处借力的巨大异兽，略微有一秒的犹豫，而后微微抬手。

有了之前灵力引动地前车之鉴，这一次他选择了比较简单粗暴的方式。

异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空气中稀薄到可怜的灵力没有异动，但是它接触到黎九时的瞬间，身体却被分解一般化为干细的粉末。

一切发生的太快，瞬息间消失在空气中的异兽，它化为的细粉在空中顿了顿，而后消散在空气中。

黎九时稍稍收手，手腕转动，依旧对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空旷方向，“出来。”

冷风萧萧。

眼下黎九时所在的位置是距离昆仑边缘最近的区域，因此相较之下并不像其他地方那般冰封荒凉。

还是有些许植物苔藓。

只是“略微好一点”和“不得行”的差距并没有多大。

说是“略微好一点”，不过是客气话——毕竟只能长一些苔藓的地面和光秃秃的地面，差距着实一言难尽。

就是这样没有半点藏匿可能的环境下，黎九时开口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装逼。

周围安静得像是在打脸他，这让他有些失去耐心，“我不想说第二遍。”

“……”

二十步开外的空气出现扭曲，肉眼可见的摇晃之后，走出一名身着道袍的人类青年。

没有纠结黎九时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只是在其打量自己的时候，他也在打量黎九时，随后开口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只异兽是被这道人引诱加驱赶过来的，因为这里不容闲人靠近。

只是略有些意外——黎九时能够抬手间将一只异兽处理掉，不过却也没有离谱到超出他的认知。

是以道人打扮的青年并不怎么意外自己会被发现，此时已经以自己行动的立场开口，“西昆仑已经与世隔绝，不得靠近。”

黎九时捏着下巴打量完眼前的道人，对其扬了扬下巴，“你是谁？”

“在下——”道人张口就要回答，却不知为何，就在刚刚还在嘴边的回应内容，在即将说出口时消弭无迹。

他试图回忆，闹钟记忆却像是些勉强塞进抽屉、杂乱无章的碎片，因为他此时的回忆，猛然被抽出，从高处散落一地。

每一个碎片之中，就夹杂着无数记忆片段，纷乱、嘈杂、痛苦、迷茫……

纷沓而来。

——你是何人？

——在下……

——我名为蜃。

“蜃……”他被这些记忆碎片振得失神，轻轻念着方才杂乱记忆之中得到的一片细碎信息，而后缓声自语，“我是谁？”

真是有意思。

这就像要打架了对方老婆突然跳出来，转头两个人去处理离婚问题。

面对这样起伏的变化，黎九时原本准备扒开西昆仑屏障的念头稍微放在一边，注意力转到道人身上。

自行演化的世界有诸多问题，却有着丰富的故事性。

这名道人看起来不是妖怪，倒也不是人类。

是一种介于魂体又还有实体的状态。

黎九时略微偏头看了看远处遥遥悬挂着的昆仑山虚影，选择走向看起来更有故事的道人，“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

陷入记忆迷局的道人闻声微微顿住，过了一阵才低哑着声音说道：“我当守护昆仑，不为外来者靠近，维护安宁。”

黎九时：“这里只是最靠近昆仑，实际上和昆仑的距离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道人：“昆仑……我……”

这似乎并不是他仅存的记忆能够支持他作出回答的问题，支支吾吾了一阵，他最终颓然道：“我不知晓。”

青年的模样在此时显得单薄起来。

黎九时走近几分，“你与昆仑是何关系？”

道人：“我少年至昆仑求道，一直在西昆仑修道。”

黎九时继续问：“西昆仑封闭天道多年，你为何不在昆仑反而在这里？”

道人愣了愣，纷乱的记忆在此时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无措地顿在原地，目光落在远远的某一点，讷讷地道：“我，在寻一个人。”

手背撑着下巴，黎九时眼见临时构建的法则生效，伸出一只手指不过点了点道人的方向，指节作出勾弯的动作，在他记忆之中的片段被扯拽着落入空气中。

变为闪着各种画面的光。

像是在闪动的细碎宝石形状，一个个宛如在水中浮沉一般飘在半空中。

他点中其中一个，其中飞快闪过的画面扩大舒展，变成了一副巨大的画屏。

一点点扩大，边缘处和周围景色的分界不在清晰。

不多时，那些消融的边界将原本荒凉的景色变成另一幅模样。

冻土消失，变成空旷的黄沙，远处是一片绿洲。

而地面上也零星散落着许多枯萎或还活着的植物。

黎九时与身边已经变为少年的道人并排而立，看着远处的天空之中，出现一片仿佛水墨描画，又仿佛是云层水汽变化出来的繁华空中城市。

它远远地挂在天空，伴随着转动的风沙逐渐靠近。

甚至能够听到从其中传来的喧闹人声。

少年道人远远望着，呢喃道：“海市。”

……

作者有话要说：出了一个很糟糕的事情。

黎九时原本的设定应该是个平易近人的主角

但是写到现在，我发现他其实看起来平易近人，实际上高高在上

后续发展里面他的一举一动简直冷漠到过分。

_(:з」∠)_我纠结了好久，还是不准备做修改了。

这应该也是符合设定的。

毕竟他作为高维俯视低维，太能共情就未免太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