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蛇在山岩上面爬行，留下一道道痕迹，它有些焦躁不安的吐出蛇信。

从天空往下看，大量各种花纹的蛇交缠在一起，如同一块一直在变化的怪异地毯。

空气中雄黄粉的味道太过刺鼻，使得大量蛇都只能在原地徘徊，拿里面的两个人类没有办法。

但大量的蛇中并不是所有都会被这一道关卡拦住。

有一条拇指大的小蛇逐渐靠近，它朝还醒着的人类背后爬去，时不时吐出信子。

它到了自己的极限，没办法再靠近。小蛇蜷缩起身体，准备一跃而起，朝着人的脖子上来一口。

但它刚跳起来，人类的背影动了动。接着一把匕首从天而降，把它砍成了两半。

“哇哦，”无名氏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把匕首还真挺好用的。”

如果NPC死了，这把匕首能变成他的吗？

他思考了一会这个问题然后又转移到面前还没死透的蛇身上，自言自语道：“要不要尝试一下吃烤蛇呢？”

他蠢蠢欲动。

“呃啊……”好在旁边人的转醒阻止了他。

卡兰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她睁开眼睛，模糊的看见自己的手已经没有人样。

花了一会功夫保持心平气和，女人才看到自己手上的毛逐渐消失。

“该死。”她知道自己中了鬼东西的招。

不过，她是怎么晕过去的？为什么感觉脖子有点痛？

卡兰瑟晃晃头，转头发现无名氏和自己被蛇群包围了。

情况看起来很危急，但那些蛇只在外围徘徊，像在怕什么似的不敢靠近。

她嗅了嗅，是雄黄粉。

无名氏诶了一声，提着半截死蛇，转身过来，“你醒啦？”

卡兰瑟问：“德斯克呢？”

“如你所见，我们被包围……哦，我还以为你想问发生什么了，原来问的是德斯克啊哈哈哈……”玩家尴尬的笑笑。

不听NPC说话这件事被发现了。

卡兰瑟站起来活动一番筋骨，又问道：“我怎么晕的，是有人袭击吗？”

无名氏一次性回答两个问题：“我不知道。”

卡兰瑟：……

这人根本指望不上。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点什么。

直到一道砰的巨响从湖的方向传开，接着从下往上划出一道红色的亮光，红色的亮光在湖上空炸开。

红光亮了大概有五秒，啪的一声熄灭了。

两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卡兰瑟面色一变，“出事了！”

除非发生很重要的事，否则奥特科特是不会放信号炮的。

她之前在青年房间里见过这东西，看起来只有手掌那么大，但能弄出惊天动地的大动静，足以让几公里外的人收到信号。

“什么什么？”无名氏没反应过来。

卡兰瑟没工夫跟他解释，没找到自己的砍刀，于是顺手从玩家手里夺过匕首，冷冷抛下一句：“跟在我身后。走丢了我可不会回来找。”

无名氏提着死蛇站起来，心想那么大一个匕首就这么没了，“去哪？”

“回船上。”说这话的时候，卡兰瑟已经一马当先闯出由雄黄粉撒成的一个圈，一脚踢开扑上来的毒蛇。

玩家被她这鲁莽的行为吓了一跳，NPC被蛇咬死怎么办。他赶紧跟上，“等等，我还有雄黄粉！”

卡兰瑟斜着瞥了他一眼，“太慢了。”

还不如直接动手。

她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将身一扭，化作只巨狼，一爪下去就是几条蛇丧命。

无名氏看她直楞楞的往蛇潮里面跑，吓得把雄黄粉撒在了NPC身上，“蛇太多了！你别跑这么快！”

他心里犯嘀咕：船上能出什么事呢，怎么这么紧张。

。

德斯克听见蛇身滑过地面的声音，他走了几步，终于看见藏在山洞里的怪物——那是一只巨蛇，一个脑袋两个身子。

上半身像人，但有一个蛇的脑袋。下半身则是两个蛇身组合在一起。

但并没有那种强行把不同物种的拼凑在一起是割裂感，反而浑然天成，通体发光。

像是壁画上能看见的形象。

异化的怪物不会长成这样，更没有它身上那种诡异的……神圣感。

它浑身的鳞片像玉石一般熠熠生辉，眼睛不是蛇类的竖瞳，而是一圈比金子还要纯粹的金色，倒是几分像湖心上挂着的那轮金圈。

但另一只眼眶却空着。

剩下的那只眼睛，让人生出一种无法否认的敬畏感。里面却没有半分理智的痕迹，全是凶性。

怪蛇的身体塞满了山洞，目之所及全是滑腻腻不断扭动的蛇身。

它周围的空气十分燥热，犹如大旱已至。正常人待上几分钟，就会因炎热脱水而死。

与之相比，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德斯克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咔作响，不知不觉间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怪蛇冲他张开嘴。

少年有一种它即将口吐人言的感觉。

好在那蛇只是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一步步靠近，看见怪蛇低头做出攻击的姿势。

“唰——”分不清是谁先动。德斯克跳了起来，躲过一条蛇尾的拍打，又被另一条蛇尾拍在地上。

他确定自己的骨头断了很多根。

因为失血过多，德斯克死了。但下一秒，他再次睁开眼睛。

少年一跃而起，像闪电般，在那人身之上留下狰狞的五爪痕迹。

他没用武器，覆盖了层层鳞片的手已经足够，比之前的刀剑更加富有杀伤力。

他与它之间的差距太大，相差的鸿沟并非是几条命就可以填满的。就如同人与神之间的差别一般。

但德斯克并非是个人类，他并不会因为挫折而绝望和放弃，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被咬掉了上半身。

浑身的骨头断裂，无力再动。

皮肤干裂，失血过多。

骨头又断了……

鲜红的血欢快地喷涌而出，和咔咔的断裂声一起，组成一座音乐喷泉。

德斯克从未死过这么多次。

他先扭断了蛇头，发现怪蛇并没有死去。又尝试着找到七寸，在上面撕出一条很长的口子。

正是因此，怪蛇发狂。周围的温度变得更高，他的皮肤开始融化。

又死了一次。

但这次他知道，致命弱点应该就是这里。

怪蛇体型庞大，皮糙肉厚，但它还是会死的。它又不是什么永生的神。

一次又一次，德斯克不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会留下身体，恐怕已经堆成一座山。

已经疼得麻木，san值过低让他周围时时刻刻笼罩着幻觉。他一会听到自己在笑，一会听到蛇在哭，又听到外面传来烟花似的爆炸声。

“……终于死了。”德斯克站在庞大的蛇尸之上，踩着被自己扭断的蛇头，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

他身上黏糊糊的，既有自己的血，也有蛇的血。哪怕奥特科特站在前面，估计也认不出这人是德斯克。

他想用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布料擦掉脸上的血，但被脸上的鳞片刺啦成了两半。少年只好放弃，收回手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耳朵上的耳环。

他动作一顿，摘下耳环一看。

那水滴状的绿色玻璃上有无数道裂痕，仿佛再碰一下就会彻底碎掉。

原本这花哨的耳环是由外围的残月和中心的水滴组成，点缀着不少小装饰品。看上去如同那轮残月在流泪一样。

如果绿色玻璃没了，就像月亮流干了眼泪。

德斯克小心翼翼把耳饰收起来，准备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像碎片拼成的陶瓷一样脆弱，刚往前迈出一步，就双腿一软从蛇尸上滚了下来，一头栽在地上。

“唔。”他缓了一会爬起来，尝试了好几次才站稳。

德斯克一步步走出洞穴，有种在里面度过几个小时的感觉。

湖心上空的那轮“太阳”已经熄灭，只有白雾笼罩着四周。

他下山的时候走的很慢，不想又摔一次。但去时的花的时间比来时要少很多。

走到岛心湖附近时，德斯克看见山崖的山洞已经出现，想必应该能顺利的离开这里。

而停在岸边的小船已经不见，大概是卡兰瑟和无名氏回船上了。

他看向湖心，却先看到了红色的水面。

德斯克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这才意识到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并非是来自自己身上。

在理智回归之前，他跳进了水里，朝着船只游去。

好冷，水卷走了他身上的温度。

。

在发射出信号弹的时候，奥特科特就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敌人想要杀了他，但船员们拼命阻拦，像一堵挡在他面前的铜墙铁壁。他握紧手里的刀，心神不定。

“哐！”另外一艘船又开始撞击启明星号。那些队员发现他们在求救，慌乱之下做出了这个决定。

奥特科特一时不差，被人推了一把，掉进湖里。

好冷！

青年的尖叫声都被湖水淹没，他强撑着游向水面。

但浑身使不上力气。

奥特科特心里发冷，难不成他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是和预言说的一样？

他找不到可以支撑自己浮起来的东西，又感觉呼吸不畅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他听见有人在尖叫：“奥特科特！”

接着响起扑通一声，有人跳了下来。

是谁？是卡兰瑟和德斯克吗？

奥德科特最开始因为想到自己的命运而感到绝望，挣扎的力道变得微弱。何必呢，反正自己都会死的，说不定就是今天。

但听到这一声呼喊后，又想起自己之前答应两人的话。

他不能死！他燃起希望，他不想死！

他明明还那么年轻，还想着周游世界，想做的一切都还没做到……这一辈子就这么结束吗？他不甘心！

他不想死！

但周围的声音——那些枪声、哭喊和大笑——逐渐离他远去，像一辆把他抛之身后的马车，并未因呼喊而停下。

奥特科特呛水了，鼻腔火辣辣的疼，他又害怕起来：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死后会去到另一个世界吗？

他既羡慕又嫉妒其他人。他们还能享受生命，自己却不能了。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奥特科特透过翻天覆地似的波浪，看见之前那个小船员朝自己游来，似乎还在大声说着什么。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不该对德斯克说那些话，不应该让他们两个还抱有希望。

这是他的错。

。

德斯克浑身都是水，他爬上甲板，看到了一张惨白的面孔，它就在奥特科特脸上。那个人脸上不应该出现这种表情，应该是灿烂的笑容才对。

他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也感受不到自己此时的情绪。

卡兰瑟正背对所有人站在栏杆前，她紧握着双手，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无名氏则站在更远的地方，像在看一场主角不是自己的闹剧。他惆怅的叹气，说：“怎么都死了？”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另外一艘船，上面横七竖八倒着无数具尸体。这支队伍算是死完了。

德斯克近乎麻木的走近，看见奥特科特没有起伏的胸膛。

他想：我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我在违背承诺。

“德斯克……”卡兰瑟扭过头看见是他，很是勉强的勾了一下嘴角，“你还好吧？你身上全是血。”

“我……”他又没办法撒谎了，“我不好。”

奥特科特死了？德斯克不肯相信，他不想相信。

卡兰瑟眼圈有些发红，表情说不出的悲伤，“你活着就好。”

她不想一天失去两个朋友。

“不，”德斯克站定，面无表情的说，“我不能违背承诺，我不能撒谎，我不能……”

他还有办法……

他可以有办法！

他猛地卡了一下，茫然的想：小a可以这么做吗？

实验是不可以造假的。

他，不，它不可以违背上任一级权限拥有者的命令。

它不能违背命令。但它不想违背承诺。

我果然不太适合写日常，三人组变得惨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