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溪拖着二十八寸的行李箱,捧着手机,缩在地铁口内侧躲避风雪。
周围人头攒动,皆是被困住的行人。
她看着网约车软件显示的排队数字,苦着一张脸。
手机屏幕上的排队数字,已经很久没变了。这样的天气,打车的人多,开车的人少,这么等下去,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犹豫片刻,她决定给未婚夫魏易打个电话。
半个月前,她离开平城去海外出差,原定后天返回。前天项目提前结束,她便悄悄改签了机票,没告诉魏易,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如今,她实在不想拖着箱子穿越泥泞雪地,只能无奈放弃这个计划。
雪日的天空不似平常那么昏暗,陆南溪望着路灯光线下清晰可见的漫天飞雪,安静地等电话接通。
听筒中响起了等待电话接通的嘟嘟声。
这声音持续了半分钟,无人接通自动挂断,陆南溪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眉头不自觉有了褶皱。她没有犹豫,重新拨号,半分钟后再次自动挂断。
今天是周四,按照魏易的习惯,此刻他应该在家中才是。
难道还在公司?
陆南溪打开魏易的微信对话框,发了几条信息。
陆南溪:老公,你在家吗?我被困在地铁站了,来接我一下呗。
陆南溪:就是家门口的那个,A出口那儿。
消息发出三分钟,陆南溪盯着对话框的顶端,魏易的名字下没有出现正在输入的提示。
应该是没看到。
她向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二人上一次聊天还是两天前的晚上,她因为项目收尾压力大,半夜和魏易抱怨。她洋洋洒洒打了一页的字,魏易只回了个摸头的表情。那时她有些忙,抱怨一通后转头继续工作,没注意到他的敷衍,现如今看到了,却失了秋后算账的心。
那日之后,二人再没联系过。
眼看雪越下越大,陆南溪无奈放弃继续等待,拉着箱子踏上回家的路。
也就不到两公里的路,忍忍也就过去了。
将手机放进大衣的口袋时,她的指尖触到一个圆形的硬物,拿出查看,发现是个圆形按钮状的东西,木头材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似乎可以按动。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南溪捏了捏按钮,无事发生,便也不多想,随手放回了口袋中,专注于脚下回家的路。
进小区时,时间刚过了晚上六点,她驻足抬头寻找着家中的窗口。
窗户是亮着的,意味着有人在家。
如果魏易在家,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陆南溪突然心跳得厉害,脑海中闪过看过的狗血小说、电视剧和段子,还没进门,便脑补了开门后,捉奸在床的大戏。她加快脚步,小跑着来到自家门前,输入大门密码的手冰凉而颤抖。
第一遍输入错误,电子锁发出尖锐的报错声,第二遍输入正确,大门方才打开。
从始至终,屋内没有任何声响。
“魏易?你在家吗?”
她走进屋子,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无人应答,甚至隐约能听到回声。
客厅的灯亮着,没有人在。桌面上摆着炸鸡和小龙虾,盛在外卖餐盒里,已经凉透。一旁的地面上摆着知名奶茶店的外卖袋,封条完整。陆南溪凑近查看外卖袋上的没有摘掉的单子,是两天前点的,一杯三分糖,一杯七分糖。
魏易嗜甜,奶茶从来都是七分糖或者全糖,不会喝三分糖……这是给谁点的?
屋里的暖气似乎出了问题,没什么热乎气儿,陆南溪没有急着脱外套,拖着箱子向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开着,视线穿过卧室,可以模模糊糊望见远处霓虹灯隐约的光亮。
陆南溪打开灯,发现屋子里整洁的奇怪。半个月前,她出发前,曾给卧室换过床单,是淡紫色的,如今却是粉色的。卧室角落的贵妃榻上,堆放的衣服被收拾干净,完全不像是魏易会做的事。
陆南溪彻底冷了脸,心中的不安与愤怒马上要冲破喉咙,浑身上下血液沸腾,只想要厉声质问魏易,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卧室隔壁的书房紧闭着门,门下的缝隙露出隐约光亮。她站在门前,冷静了片刻,重新拾起想要好好沟通的心后,方才压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锁,一推便开,陆南溪站在书房门口,被扑面而来的,夹着雨雪的风吹得退后了几步。
书房的窗户大开着,地面一片狼藉,魏易趴在血水与雪水的混合物中,侧脸看向门口的方向,双目圆睁,早就没了气息。
……
沈梵音到达2023年的案发现场附近时,颜槿已经到达。
她正靠在小区门口的墙上打盹,羽绒服的帽子遮住她的眉眼,只露出几缕黑色的齐肩短发。
沈梵音是第一次出差来到这个年份,对一切颇有些好奇。她在屋檐下寻了个避风的角落,掏出刚拿到手的这个时代的手机,好奇地摆弄,随口问旁边的颜槿:“这次是什么情况?”
颜槿听到她的话,眼睛都没抬:“又没看资料?”
“又”字像是从齿缝中挤出,虽然声响不大,但效果震耳欲聋。沈梵音习以为常,耸耸肩:“字太多了,懒得看。”
颜槿将帽子掀开,抽走沈梵音手中的手机,又将她的手机打开递过去:“二十五号实验室发生爆炸,许多还未上市的产品流落至各个时空,重灾区便是我们现在所在的2023年。”
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文字,只一眼就让人有些眩晕。
“这次派出了多少小队?”
“总共十二个队伍,按照职能分配任务,咱们组依旧处理凶杀相关。”
沈梵音他们能拿到的资料很有限,既不知道产品的样子,也不知道产品的功能,只有一份长达百页的产品名录,写了产品的编号和作用。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检测出异常的区域,还原事件的真相,找到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物品,再根据它的编号,启动物品传输仓,送回属于它的时代。
资料的字很多,但沈梵音翻看得很快,没用多久就得出一个结论:“这次看来要呆很久了。”
颜槿对这件事倒没有太大的感触。
橡皮擦里的各个小队常年驻扎于各个时代,修正时空错误,对于她来说,在哪里都一样,都是要出任务解决问题。
都不是属于她的时代。
沈梵音将手机递还给她,五指作成梳子的形状,将有些凌乱的褐色长发扎成松松垮垮的丸子头。她眯起杏眼打量周遭环境,有飞雪附着于睫毛上,隐隐可见白色的霜:“袁满到了吗?”
“去有关部门点卯了,说是一会儿搭警车来现场。”
“还是他懂事。”沈梵音感叹一句,“也不知道这个案子,和咱们要调查的事是否相关。”
颜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小机器,给沈梵音看那上面红色的亮灯:“检测器的灯是红色的,意味着这附近一公里内至少有一个伤亡事件,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如果不是这个案子,那意味着可能还有一个尸体等着我们发现。”
雨雪越下越大,沈梵音可以当飞行员的视力,也到了百米外人畜不分的地步。她在原地蹦了蹦,努力驱散身体上的寒冷,丸子头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活泼俏皮。
一旁的颜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拍了拍沈梵音的胳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路的尽头:“人来了。”
……
警察来得很快,迅速封锁了现场。
沈梵音一行三人跟在警方的身后,在案发现场的屋内四处查看。
虽然有上层作保,他们可以通畅无阻地参与到案件中来,但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也不能喧宾夺主,惹得本土警察厌烦。
沈梵音跟着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进了书房,也是尸体所在的房间。
案发现场是这个不到八十平的两居室里,最小的那个房间。房间里颇为杂乱,两个书架,一个书桌。书桌上电脑和杂物挤在一起,表面有喷溅式的血迹。地面堆积着不少杂物,许多物品的摆放就像是随意扔在地上一般。
沈梵音没有直接靠近尸体,而是从背包中取出一副眼镜带上,而后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液体,在屋内边走动边记录。
这幅眼镜是百年后的产物,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眼镜,却可以实时记录周遭的一切,在电脑上生成完全精准的3d建模。
尸体趴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刀,正是厨房里那套刀具缺失的那把。沈梵音走到几步开外的位置,蹲下细细打量尸体。
尸体穿着白色的薄毛衣,背后血肉模糊,连带着毛衣都破烂不堪,像一款粉色的抹布。
沈梵音心中隐隐有了推测。
凶手行凶时,不止捅了一刀,直到死者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时,才收手,甚至连凶器都懒得处理。
当然也有疑惑。
岛城的冬天有暖气,屋内温度很高,单衣足够,就算是很薄的毛衣,也有些热……难道死者是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不要碰尸体。”身边的警察注意到她的动作,皱着眉头提醒。
“放心,知道规矩。”沈梵音态度随意。
那警察阴沉着脸,还想说什么,又想起出发前局长的叮嘱,终是没有开口。
沈梵音站起身,环顾四周。
地面上没有肉眼可查的脚印,周围有打斗痕迹,墙面亦是伤痕累累。墙角有本沾满血迹的书,旁边的墙壁有磕碰的痕迹,像是死者被袭击后,随手抓起,向凶手抛掷时砸到墙面留下的痕迹。
这是个很普通的现场,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地方。
法医在此时赶到,挤进书房检查尸体。沈梵音主动离开书房,腾出位置。
书房里的年轻警察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动向,看到她离开,紧跟在她的身后,不让人离开他的视线。
沈梵音只装作不知道。
这情形她遇过无数次,早就习惯了。对于这些一线的刑警来说,对突然强制安插进案件侦破的陌生人有所提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是几天的合作,她也犯不着逼着人家好言好语好态度的配合。
她目不斜视地走进书房旁边的卧室。
卧室里整洁得像刚刚打扫过,平整到没有褶皱的床单,一尘不染的床头柜,叠好的被子和衣服。沈梵音走到一侧的床头柜旁,拉开床头柜,里面是好几款计生用品,和一些增加情趣的小道具,摆放地极为凌乱。
床头柜旁是衣柜,里面空了不少的位置,应该是被出差的陆南溪带走,此刻正收在角落的行李箱中。
沈梵音站在衣柜前沉思着,盯着剩下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是哪里奇怪。
总归所有的画面都已被记录下来,回到据点后可以再细细推理,她不再浪费时间,合上了衣橱。
身后一直跟着的警察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开口:“有什么发现吗?”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是沈梵音,男主这一章还没出现~
陆南溪是第一个故事中的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