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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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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尽头,少年小心翼翼将门合上。他脑袋低垂,双拳攥紧,渗出点点血迹。突然,少年顿住脚,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惨白的脸颊,瞬间猩红一片,让人不忍直视。然而,他似毫无感觉,双眸淡然冷凝,仿佛打的是另一个人,另一张脸。当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慢慢流下,所有的愤怒戾气似得到安抚,少年再次沉重地向远处走去。路人见状,摇头轻叹,却无更多举动。他如此这般,已有段日子了。起初,不忍旁观的人们,还会上前劝解宽慰。时至今日,观者也都习以为常,不闻不问了。时光冲淡着我们于陌生人的同情与关切。自顾不暇的世界里,谁又能留出心与力,持续不断地在乎着路人呢?

“大哥哥,别难过,吃块雪花酥吧!嘴里甜了,心情就能变好哦!”没等少年回神,一只小手已然伸过来,顿时嘴里多了块甜甜的东西。少年眼眸微动,措不及防的酥甜,让他有些怔忡。“妈妈说,但凡微笑努力,生活总会变好!”女孩喃喃道,往少年手里塞去鼓鼓囔囔一个布袋子,明媚灿烂地弯起眉眼。纵然她脸色苍白,双颊仍透出点点粉红,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瞬间融化少年的心。他依旧晃神,突入其来的善意,让他很不适应。少年躲在这个角落已经有段日子了。他从未被发现,更没人与他说话。女孩是如何看到的?待认出这张稚嫩漂亮的脸蛋后,少年的心猛地缩紧,痉挛般疼痛开来——她,不就是躺在病床里,寻找父亲的小姑娘么?虽每天都去看她,却从未如此近距离与其对视。女孩脸颊有些凹陷,眼眸深处闪烁着悲伤,却笑容满面地安慰他,罪魁祸首的他!!自责歉疚席卷而来,少年压制心中五味,别过脸去。忽然间,那只小手又靠近了,轻轻拍抚少年后背,掌心柔柔暖暖。

“没事的,一切总会好起来,别担心!”女孩糯糯鼓励道,一副长辈口吻。毫无预兆间,少年心中的那根紧紧绷住的弦,断了。积累压抑多时的情绪,如洪水决堤,顷刻肆意涌出来。无声无息的颤抖中,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他哭了。小手顿显无措,停在半空,退也不是,进也不得。短暂踟蹰后,软软的那只手,又轻轻安抚着少年的后背。小女孩并未开口,只静静守着少年。时针滴答滴答,当远处传来呼唤声,女孩不情愿地站起身,忧心忡忡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一步一回头,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至此以后,隔三岔五间,少年便能遇见女孩。与其说遇见,不如说无论他躲在哪个角落,都能被后者找到。女孩总能变出许许多多雪花酥,甜滋滋塞进前者手里,笑容天真明媚。再后来,少年开始刻意等待——坐在易被女孩发现的偏僻处,静静等待。渐渐地,少年不再萎靡沮丧,狭长的眼眸里,闪出点点微光,坚毅笃定。隐隐间,他已下定决心,要用此生守护女孩。

“原来,医院里的那个少年是你啊!”徐安逸恍然,许多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划过。那段时光,她本是灰暗悲伤的。父亲是她们的天,没有了父亲,徐家也就没有了天。混沌无光的日子,徐安逸感到挣扎难熬。直到遇见那个神情死寂的少年,竟有人比她更绝望颓败无助。徐安逸的心,突然忙碌起来,从早到晚琢磨着,如何安抚麻木凄冷的那张脸。因为关切,所以疗愈。徐安逸的伤,在柔柔暖暖的关切中,沉淀了,淡化了,远去了。她不禁莞尔,反倒是自己,应该感谢当年毫无生机的郑晓峰吧?是他默许她的靠近与关心,才令徐无瑕顾及自己,继而慢慢走出阴霾。

治疗心伤的良药,或许不是时间,而是善良。当你努力温暖别人时,那逐渐升高的温度,刚刚好,也融化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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