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经过千年的漫长岁月，游荡者的势力不断扩张，如今已经变成了举足轻重的庞然大物，在世界各处都设立有据点……”

茜米尔止住话头，望向举起小手的芙兰，然后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发言。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过去。

“那个，我想问下，为什么游荡者们可以离开北地，而且势力居然还逐渐壮大了这么多？”

芙兰眨了眨眼，低声问出心底的困惑，“唔，因为在刚刚的讲述里，其实能感觉得出民众和晨曦教会都不太待见……我们，难道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人们终于放下了偏见？又因为世界各地都受到异魔的威胁，所以教会默许了组织的扩张？”

其余人对视一眼，全都注意到了少女的用词，微微笑了下。

“你前面基本猜对了，因为在关于混沌灾潮的宣传上，没有任何涉及游荡者来历的内容，而且随着【狩魔猎人】职业的完善，我们的外表大部分时候基本与常人无异，再加上长期致力与异魔的战斗，人们都愿意将游荡者视为专门猎杀怪物的英雄，而这也是‘猎人’称呼的由来。”

罗兰率先回答了问题，“当然了，为了避免某些时候吓到普通人，我们行动时往往会身披长袍，而且据点也通常设在较为隐蔽偏僻的地方。”

瞧了瞧男子寻常的打扮与模样，又想起自己现在待的地方是极深的地底，芙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至于教会方面，他们可不会这么轻易允许游荡者的发展。”

罗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尽管北地之外的不少地方确实有异魔，比如西北的白金砂地，那里就聚集着巨魔等众多怪物，不过由于太过偏远与荒凉，附近又无人居住，所以谈不上威胁；而那些散落在各国的少数怪物，虽然对普通人而言很可怕，但对非凡者来说却算不什么，完全不劳烦教会出手，当地的非凡者基本都能解决。”

“是的。”

茜米尔点了点头，插了句话，“事实上，对于晨曦教会而言，曾经的游荡者充其量只算是很好用的工具，是把足够锋利的尖刀，可以用来处理横行北地的怪物，但这并不意味着，教会自身奈何不了异魔，别忘记是谁率众消灭了混沌灾潮。”

“说到底，只是因为北方环境的剧变，导致专门派人去猎杀怪物的成本很高，而且还无法获得足够的利益，所以教会放弃了亲自出手，转而选择支持游荡者的活动，毕竟有人愿意与异魔生死搏杀，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但他们绝不可能坐视游荡者的势力范围离开北地，因为这样一来，不仅意味着手里的工具脱离了控制，有损晨曦的威望，而且任由其余的非凡组织做大，毫无疑问会影响到教会自身的利益，所以他们曾经给予了游荡者很大的压力。”

茜米尔说的很隐晦，但她在最后两字上刻意的加重，似乎在暗示着这些压力并非那么轻飘飘，恰恰相反，它很可能是血淋淋的。

芙兰愣了愣，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这……”

毕竟从小到大，她向来都认为晨曦教会以护佑苍生、追求和平为宗旨的，尤其体现在信徒们所追随的三位神明身上。

首先是伟大的晨曦父神，祂的化身便是那照耀着世间的无私骄阳，为大地带来了光明，驱散了黑暗与严寒。

其次是威严的秩序之神，祂不仅是战无不胜的军神，指挥着圣洁的天使军团将恶魔们赶进了无边深渊里，而且祂还是公正的交易之神，深受商人们的爱戴。

最后是慈爱的晨曦圣母，祂消弭了危害世间的混沌灾潮，将万灵从水深火热的炼狱里拯救出来，带领众生重建家园。

无论是那位神明，祂们的行为都无疑称得上崇高，指引着信众们走向光明与希望的未来。

可如今所了解到的信息，却向她展现了教会陌生的另一面。

不仅充满了市侩的功利与算计，甚至还称得上残忍冷酷——对那些与怪物浴血奋战的猎人们动手，这般卸磨杀驴的行为，只要是稍微有点良心的正常人都做不来。

晨曦教会原来也会做这么卑劣的事情？神明们也并非歌颂里的那么高尚？

少女有些沮丧。

茜米尔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芙兰的心思，淡淡地说：“你无需怀疑神明的伟大，祂们确实致力于维护了世界的秩序，但这无关乎善良或者正义，而是由【灯】的特性所决定……给你个忠告，千万不要用寻常生灵的情感与道德去衡量高位格的存在，就像蝼蚁揣测不出人心那样。”

“当然，这些小事是惊动不了神明的，多半是教会高层的决定，他们虽然是晨曦的信徒，但毕竟还没有脱离俗世，自然会有七情六欲，自然会衡量利益得失……”

芙兰长舒了一口气，如果说是部分人的决策，那么她反而能接受些。

毕竟仔细想想，晨曦教会这么大的组织，能成为世界各地的主流信仰，屹立千年也无人能动摇，怎么想都不可能只是表面上慈祥无害的模样，太阳都有带来酷暑的时候呢！

她还没有天真到那种程度。

茜米尔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更何况秩序是不在乎牺牲的”，只是继续开口道：

“而且当时不仅仅是教会，其余各国与各组织都很警惕游荡者，除了害怕自身利益受损外，更重要的是，有个事实是无可争辩的——【狩魔猎人】的力量源自堕落血尸，哪怕号称是窃取得来的，但终究是与邪神产生了联系，宛如在深渊边上起舞，只要稍有不慎就容易坠落。”

“可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解决，哪怕是天资横溢的初代也束手无策，历代的猎人前辈们想尽了办法，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承认了……这正是他们可悲的命运，杀了一辈子的异魔，可偏偏保不准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沦为邪神的眷属，最后倒在昔日同伴的手里。”

茜米尔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他们能做到的，只有像晨曦教会的【苦修士】那样，通过刻苦的磨练将精神与意志不断打磨，如同铁匠锤锻着兵刃，想尽办法压制来自邪神的蛊惑。”

说到后面，她不由得看向旁边的罗兰。

顺着黑发少女的视线，芙兰看见那沾满了暗红血迹的绷带，又瞧见那锋利的钢刀，经过短暂的愣神后，忽然间心生怜悯与钦佩。

现在她理解了。

理解了刚刚男子在房间里那可怕的行为，那是堪称酷烈刑罚的修行，但从对方那熟练又干脆的动作来看，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罗兰只是微笑着迎上众人的目光，沿着茜米尔的话，温和地继续说：

“所以在当时的绝大多数非凡者眼里，游荡者里全都是与恶魔定下契约的家伙，相同于是一堆不安全的炸药，搞不好在某个瞬间就会爆炸，当然不愿意见到我们的发展。”

“那后面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芙兰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连忙追问。

毕竟如果没有好办法，游荡者协会应该无法变成如今的样子。

可出乎意料的。

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下，“【狩魔猎人】的问题处理不了，但我们开辟了全新的道路，也算是从另一角度解决。”

欸？！

这是什么意思？

但男子却微笑不语，卖起了关子。

芙兰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想了半天也没有理解。

正当她准备询问答案之时，无意间环视了周围的人，特别是瞥见了尤可尖尖的狼耳上，还有尤娜身后的长尾，顿时灵光一闪。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叫【野性呼唤】？这是游荡者的前辈们开发出新职业？

芙兰望着笑嘻嘻的姐弟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在过去的故事中，无论是壁画上还是刚刚的讲述里，游荡者里面提到的都是【狩魔猎人】，可眼下，分明还有别的职业可以选择。”

“回答正确！”

尤娜重重拍了下手掌，怪力震得周围的餐具跳了跳，然后她察觉到茜米尔不善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赶紧用言语来转移注意力，

“在大约七八百年前，前辈们为走出困境进行了无数的尝试，甚至去寻找传说中究极之兽，本来没有抱任何希望，可或许是幸运，又或许是坚持打动了神明，居然意外获得了祂的垂青，从而接触到了兽之印。”

罗兰顺着她的话继续说。

“没错，这正是为何游荡者能飞快发展的根本原因，我们不仅寻找了更安全的职业道路，还获得神明的支持，不然绝无可能从众多非凡组织力脱颖而出，最终迫使晨曦教会让步。”

芙兰听得一愣一愣的。

“究极之兽？这又是那位神明？”

抢着回答的是小男孩尤可。

“祂是万灵之长，集结所有生物完美特质于一身的伟大存在，超越与进化的象征，永远行走在蜕变之路的究极之兽——泰，同时也是【血】之三神里最神秘、最低调的存在。”

尤娜也跟着点点头。

“【野性呼唤】修习的是兽之印，这也是究极之兽所掌握的进化领域，其最基本的理念就是——存在于世界的万灵，无论是渺小如人类的尘埃种，还是生来强大如巨龙、天使、恶魔等神话种，终究有属于自身的局限，而想要打破这极限，那势必要超越种族的约束！”

她甩了下麦浪般的金发，小而圆的豹耳微微颤动，“可惜我们这群追寻者，没有究极之兽那么厉害能拥有万物优点，只好退而求其次，转而将单一的非凡生物作为模板，实现蜕变。”

芙兰瞪大了双眼。

想了好半天，终于理解女子的话语，原来是觉得人类自身太过羸弱，所以追求向其余非凡生物的蜕变，这大概就是变身能力的由来吧。

“兽之印……好厉害。”

少女喃喃自语，再次感受到了非凡世界的震撼。

回想起刚刚那可怕的野豹，还有那银白色的巨狼，它们带给人的压迫力确实无比沉重，那假若变身的对象是巨龙或者天使，那岂不更加厉害……

芙兰绯红色的眸子忽然亮起，开始了奇奇怪怪的幻想。

忽然间，耳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

茜米尔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芙兰你知道密源与位阶的概念吗？”

“唔，之前和小花妖待在教堂里，她和我简单讲过。”

“关于‘印’的修行体系呢？”

“她也简单提到过，说那是类似权柄的东西，有神赐之印与自然之印两种。”芙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茜米尔。

后者眉头一挑。

“复述一遍？”

“好的。”

……

“看来瑟斯家族的通识教育还蛮牢靠，省了我们再教导你的功夫。”

茜米尔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说，“那我们干脆接着介绍‘印’的具体内容，让你对世界各大非凡势力有初步了解，顺便认识下掌握着不同权柄的神明们，方便以后选择非凡道路。”

选择道路？！

听见后面的话，芙兰忍不住有些出神。

对呀！

自己既然加入了游荡者协会，那成为非凡者自然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它已经变成可以选择的未来。

因此，少女很快就回过神来，坐直了腰杆，竖起耳朵专心听讲。

作者有话要说：布丁呀布丁，你可不能再摸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