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问寒被她看得心一紧，有几分紊乱。

“你告密的？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余末坐回来，离他更近了。

“是余丛让我……”

江问寒早在余丛出卖他的那一刻，便想好应对策略了，他这么说合情合理也是事实，毕竟曾经余丛确实拜托过他，看不出一点私心来。

“我就知道是这小子搞的！”余末苦恼。

见余末没看出点什么来，江问寒舒了口气，捏被角的手逐渐放松。

“再说了，他让你帮忙你就帮啊！”余末想想还是好气，念在他生病的份上，轻拍了他的胳膊。

“不帮了，要是姐姐遇到喜欢的人，我可不想成为拆散的那个人。”江问寒清亮的双眸眨了眨，显得愧疚又无助。

“你……”余末一惊，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江问寒屏住呼吸，以为余末要看穿他的小心思了。

下一秒，女人笑意舒朗，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欣慰点头说：“你有这般觉悟就好。”

江问寒：“……”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都这么说了，下次只能自己清扫情敌，拉不上余丛当挡箭牌。

两人把快氧化的苹果解决完，余末推着江问寒到外面去转了转，天气微凉，呼吸了些新鲜的氧气，两人就回去了。

等吃完晚饭，余末准备回家，江问寒叫住她，“姐姐，你明天还来吗？”

余末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来，给你送饭。”

隔天，余末再去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位爷爷，在江问寒隔壁床位躺着，并且他床边多了一张小型的床，应该他在医院租的陪护床。

“怎么租了个床啊。”余末把饭放到桌上，扫了眼问。

“姐姐，我不想让你睡走廊。”江问寒说。

他昨天醒了本想去贩卖机买瓶水，结果看见余末睡在椅上根本没回家，小小的脑袋枕在硬邦邦的椅背上，他光是看着就心疼。

余末手一顿，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吗？”

江问寒认真说：“你要是出去睡才打扰我。”

余末：“为什么？”

江问寒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良心不安。”

“……”

为了让江问寒心安，余末没拒绝他这个提议，吃完饭刚准备躺在陪护床上，一件羽绒外套盖在她身上，都没给她任何回绝的机会。

余末侧了侧眸，看江问寒坐在床边，支着一条腿，缓缓回神，有些费劲地掀开被子躺回去。

“你腿不方便就别动了。”

江问寒心想，要是他不直接给她，她能老老实实用他的衣服吗？

但启唇还是压下心里的话，言简意赅中带着淡淡敷衍，“好。”

余末盖着衣服想了想，既然都躺下睡了，感觉还差点什么，明亮光线直晃着她的眼帘。

“小姑娘，麻烦你拉个窗帘。”刚想起身，旁边准备午休的爷爷说。

“好。”余末答应，起身走到窗边，把两边的帘子都拉上，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江问寒注意到她的动静，一小阵窸窣传来后戛然而止，房间顿时安静得可怕，像是被抽干的真空环境般，他连呼吸都变得很刻意。

这时，微弱的柔光照影至白墙，蒙蒙一片晕开在他头顶上。

谁也没睡，余末戴上耳机把屏幕调暗刷视频，江问寒假装闭眸睡觉，他早知道不应该把陪护床推得太近了，一点困意都没有，反而特别精神。

等身后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江问寒才渐渐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

这一刻，他却有点庆幸自己把陪护床推近，距离近到他一伸手便会碰到她。

虽然说……余末现在是背对着他吧。

女人脑后的长发如潺潺水帘流泻，身上披着宽松男款外衣将她牢牢盖住，昏沉的暗室，轮廓隐约浮现。

江问寒无所顾忌地望着她的后脑勺，随后慢慢挪动身子往她那边蹭，仿佛越靠近越能睡得香一般。

病床老旧，纵使江问寒移动得非常小心，也有不时磨动几声的刺耳音。

咯吱——

意想不到的响声发出，余末似被吵醒，突然翻了个身继续睡，与江问寒面对面。

江问寒吓得立即闭眼，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地装作睡觉，心脏咚咚咚地跳，他从未感受过自己心跳可以如此快。

过了片刻，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江问寒也放松下来，慢慢睁开眼。

这次留给他的不再是个后脑勺，女人侧脸朦胧于暗色中浮现，乌黑细发丝丝罩住半张脸，滑至衣襟没入。

仔细想想这个场景其实很渗人，多年后余末窝在江问寒怀里回忆，冷不防地问，“按着你的描述，那么黑的环境里，我头发又松散半遮面……难道不像个女鬼吗？”

江问寒扯唇：“……”

他当时可不敢想这么多，一边悄悄偷窥，一边还要防止余末突然醒来。

江问寒心思一转，松开环绕在她腰间的双臂，懒懒往沙发背上一靠，姿态肆意。

余末莫名：“你干嘛？”

“等你吸我的精气！”江问寒慢条斯理地凑到她耳侧。

“……”

但现下江问寒还不敢太放肆，盯着余末脸边的头发丝，在犹豫要不要去伸手帮她捋平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午后一缕阳光照来，江问寒掀开眼皮，揉了揉。

余末早醒来，毛巾浸温水涮了几遍，注意到他醒来极其小声地问：“要擦个脸吗？”

江问寒看另一床的大爷还没醒，自觉地压低音量，嗯了一声。

余末拧干毛巾，走近想把温热的毛巾往他脸上擦。

江问寒赶紧往后躲了下，“我自己来就行。”

他心中时刻记住，不能当幼稚的男生。

“也行，以后都自己来吧。”余末笑了下，递给他说。

江问寒茫然：“？”

“要去跑剧组，来不了，不过你出院那天我会叫阿姨过去，她会打车把你们一起送回去。”

江问寒擦脸的手一顿：“姐姐，你要去多久？”

余末想了想说：“进剧怎么也得……三个月左右吧。”

“学校的课怎么办？”

“找了代课老师，不用担心。”

“哦。”江问寒心想，该三个月看不到她了。

余末抱臂，两侧头发飘散胸前，含笑轻轻说：“是不是已经酝酿想我的情绪了？”

“……没。”江问寒被戳破心思，矢口否认。

“不想啊？白照顾你这么久了，没良心！”余末轻叹了句，把毛巾扔进盆里，端着往外走。

江问寒：“……”

留下他傻傻发愣反思，是不是刚刚说错话了？

一旁熟睡的大爷忽然开口，吓了江问寒一跳，“小伙子，你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诚实，想你女朋友就要表达出来，主动说点漂亮话。”

“您没睡啊？”江问寒不可思议地转头，都忘解释他俩不是那种关系。

大爷咳了两声，“我是被你们吵醒的，顺便传授你点经验。”

江问寒没大爷这么多心思，他心里清楚得很，余末不过是逗他玩而已。

“不用谢我。”大爷笑呵呵。

江问寒：“……”

没一会儿，余末和大爷的老伴前后脚进来。

余末把盆放到床下，大爷看到她走近便催促江问寒，“小姑娘来了，你快说啊！”

“说……说什么？”

江问寒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知道大爷什么意思后，已经被他说出来了——

“说你想她！”

江问寒耳尖瞬间熟了，与窗外的夕阳齐落。

余末愣了愣，他们的话肯定吵醒了大爷休息，她淡淡解释说：“我刚刚逗他玩呢？”

“这可不能开玩笑，你男朋友很舍不得你出差。”大爷还在继续说。

“他是……我弟弟。”余末怕误会加深，只能圆一个善良的谎言。

大爷的老伴抬头，来回在他俩脸上看了几秒说：“你弟弟？你俩长的一点都不像。”

“……”

“是……是吗？我俩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余末坦然实话实说，但给别人留了无限遐想。

这下轮到大爷尴尬了，没有血缘的姐弟不就是重组家庭吗？

问到人家家事，大爷大妈默契地闭口不提，两床人各做各的事。

余末对自己成功解决一难题非常满意，对江问寒挑了下眉寻求认可。

江问寒接收到她的眼神，动了动唇，嗓子似被堵住了般说不出来话，略带几分苦涩地回应。

——

余末第二天早晨的航班飞往横店，江问寒看她在朋友圈发图像是个古装戏，带了好几斤的假发去，她抽空也会问问江问寒的情况，更多是在收工后给他发消息。

Molly：阿姨和我说你挑食诶，那些对骨头的愈合特别好。

Molly：要是不想吃就算了，我让她换成同等有营养的菜。

江问寒上厕所回来才看到这两条消息，应该是余末见他这么久没回以为他不乐意，他快速敲了几个字。

H：不用，下次吃。

Molly：实在不想算了吧，病人的心情也是影响病情痊愈的因素之一。

H：好。

Molly：你还不睡啊？

H：睡不着。

Molly：太晚睡长不高。

H：净身高183

Molly：真的吗？

Molly：卷尺警告！

Molly：哈哈哈哈哈哈哈。

H：晚安，姐姐。

江问寒息屏后又点开手机，对话框还停留在他发的消息上，可能余末休息了吧，她是真的辛苦，白天工作完，晚上还得关心他。

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江问寒想，不如这些天主动给她汇报，不要余末太过操劳，还能顺便和她分享聊聊天。

H：姐姐，我把饭都吃光了【图片】

H：给你看朝阳。【图片】

H：姐姐，你那边好像要下雨了，记得带雨衣雨伞，别淋到。

H：今天隔壁床的大妈给了我甜橙吃，还有一个留给你，等你回来我给你。【图片】

H：谢谢姐姐的照顾，我出院了，现在已经到家。

H：我要做小组PPT，可以陪你一起熬夜。

余末对他的消息都是很长时间才回复，时而是表情包，时而是礼貌的语音，好像连逗他的时间都没有了。

一个人的时候，江问寒过的日子堪比流水，匆匆而过。

如今，心里惦记着一个人，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放大般，极其难磨。

秋叶落尽，寒风萧瑟。

江问寒腿上的石膏拆掉，已经不需要拄拐上课了，这段时日魏良和余丛没少帮他买饭拿书包，他恢复得格外很好，三人的感情也很融洽。

正是因为这样，江问寒才会答应他俩去喝酒的提议。

那时余末已经回单城了。

腿好了，他们俩之间的话题也跟着断了，宛如流动的电报倏忽断掉，但暗自伤神的只有他一人。

江问寒没想到的是再次是在余末家——她那间馥郁淡香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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