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花看着自己的墙跟门，长长叹了口气，有句古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管是福星还是灾神，真请进门了，要想送走一定要好好送，这也是张绪茆在世时跟她说的，她先是回屋拿了三刀表芯纸，让张哆哆又拿了个火柴过来，然后在门前把表芯纸给烧了，嘴里喃喃念了几句“求诸神保佑，他家没有做亏心事”诸如此类的话等等。

做好这一切后又将烧的纸残留下的灰烬扫起来一同倒进了火炉，然后又在自己的小黑屋里上了几炷香，祈求祖宗的保佑。有时候不得不说碰到丁香花这样的疯子真的挺无语的，你讲什么她也听不懂，而她的做法却又是那么离了个大谱，完全出乎别人的意料。

其实说实话长在大山里，晚上出个门都可能会被鬼缠上，骨子里的思想非常落后跟守旧，再者家里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事，让人不得不忌讳，王秀花心里想改明儿自己去一趟寺庙给家里人求个平安。

王秀花带着张哆哆跟张连英把墙上还有门上的鸡血用水洗干净，幸好这些鸡血也是刚泼上去不久，不然凝固的话很难用水冲洗掉，张哆哆个子小很多地方都够不着，基本上都是张连英来帮忙，姐妹两一起相互帮忙，王秀花看着这对姐妹花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宽慰，虽然她的儿子们不太团结，但孙子孙女们目前还是很有爱的。

“连英，哆哆，你们饿坏了吧？阿奶今日做烫红薯皮吃，怎么样？”

“好啊，好啊！”张哆哆跟张连英两个小朋友还没吃过红薯皮，一直都是各种粑粑，或者是酸菜苦菜以及山上挖的马苋菜等，然后过年吃点野猪肉，再者就是些面疙瘩面糊，还是第一次听到红薯皮，都兴奋得很，站在一排看着王秀花怎么烫红薯皮。

只见王秀花先是把红薯粉装在碗中，然后在碗里加入适量的清水再往里头加点盐迅速搅拌开，锅里烧了一锅开水，再备两个小汤盆轮流换，再把化开的红薯粉液倒入汤盆里放入开水锅里让其烫熟，待粉液凝固后取锅里的开水放粉盆里再用开水烫片刻，盛出放冷水冷却后取出，将红薯粉皮切成条状放入锅中就像平日煮面条那样，很快一大碗的红薯汤粉就做好了，且里面还放了点干豆腐跟野猪肉，每个人都是满满的一大碗，再撒点葱花，闻起来非常美味，馋的张哆哆都要流口水了。

从来没想过那么一小碗红薯粉，竟然能做出这么晶莹透亮又美味的粉条，她安静地坐在桌子上开始享用美食，一边吃一边夸赞王秀花的手艺，同样张连英也是如此，王秀花看着两个可爱的孙女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就跟抹了蜜一样甜，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也正因为有了这些温暖又可爱的小人儿，让这清寒的日子也都变成蜂蜜一样的甜味。

“阿奶，你的呢？你怎么不吃啊？”细心的张哆哆看到王秀花只是站在灶台前看着她们两个吃，而自己却一动不动，“阿奶，是不是因为不够所以你不吃啊？”

“够的，够的，阿奶是看着你们吃得这么香，阿奶心里头高兴啊！”眼看张哆哆就要端着她的小碗过来，王秀花赶紧往自己碗里装了半碗粉汤，装模作样地喝了起来，其实别小看这一顿红薯汤粉，可是要用两三个红薯才能磨成，还有那两块切碎的野猪肉，对于她们这个家庭来说可是豪华的顶级套餐，她闻闻味道喝汤就足够了，孩子们长身体，再苦不能苦了孩子。

有时候王秀花也在想，要是张哆哆出生在家庭稍微好点的人家就好了，她那么聪明肯定能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而生活在这样的穷苦人家，过得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实在是委屈了小孩子们。

张哆哆故意打了个饱嗝，将碗里还有好几口红薯粉倒在了王秀花碗里，“阿奶，哆哆胃小，吃撑了，这些吃不下，阿奶能不能帮哆哆吃掉啊？”

“哆哆乖，不能浪费粮食，自己吃完哈！”张哆哆那点小心思，王秀花自然能看出来，她担心哆哆是想让她吃几口，所以才这样做，而她只是想哄着哆哆将面粉吃完。

“阿奶，可是哆哆再吃的话，小肚子就要撑破喽！”张哆哆故意挺着小肚子，还拍了拍，随后又故意打了个饱嗝，“阿奶是不是嫌弃哆哆，所以不吃哆哆吃不完的食物啊？”

张哆哆说完，委屈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着这样的想尽办法让自己吃一口粉的小不点，王秀花很是动容，她哪里会嫌弃哆哆，只是担心张哆哆想省着给她吃，自己饿肚子而已。

王秀花实在是拗不过张哆哆，没办法只好吃了两小口，然后还喂了张哆哆吃了两口，就这样碗底剩下的粉总算是吃完了，有时候最直接最简单的情感，就是愿意给对方留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

谁知才刚吃完没多久，就听到门口有人焦急大喊，“秀花婶娘，你在不在家？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快来啊！”

王秀花带着张哆哆走出去一看发现竟是张富贵，此时的张富贵满头大汗，“婶娘，你快帮帮我，你快帮帮我！”

“发生啥子事了啊？你这孩子，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啦？”王秀花也跟着急，张富贵勤劳又踏实，跟他那个弟弟还有阿娘完全不一样，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欢张富贵。

“就是，就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张富贵急得语无伦次，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事，村子里的人很多都不在家也不晓得该去找谁，就只好跑来找王秀花了。

张哆哆站在一旁猜出了个大概，她问了一句，“是不是燕婶要生娃子了啊？”算算时间其实还相差一个来月，但除了这个，也猜不到别的事能让张富贵急成这样。

“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婶娘，你去帮我看看，我家燕子她，不太对劲，也就只有您能帮我忙了。”张富贵头上的汗珠不停流着，此刻连话都说不利索。

换做旁人，丁香花刚刚还在人家家门口泼鸡血，心里不记恨就很不错了，更不可能去帮这种忙，但王秀花还是一口答应下来，“阿贵啊，你别担心，会没事的，我先过去看看。”转过头又对张哆哆跟张连英道，“连英，你回家去看看你阿娘买猪回来没有，回来了的话，让她马上去你香花阿奶家，哆哆，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知道吧？”

就这样大家都分头行动，那时候生娃子基本上都没人去医院，都是在家，条件好的请个接生婆，条件一般的就自己在家生，至于能不能平安那都是概念跟运气问题，所以那时候难产死亡的妇女随处可见。

在即将临盆之前，大家都会在堂前祖宗牌位前上三炷香，以视祈祷平安，然后产妇则在卧房或者厨房的某个角落里，下身铺上很多的谷草，而自己则跪在谷草上，手紧紧地抓住旁边的大梁，如果没有大梁就放一把座椅，让产妇紧紧抓着从而使力，在旁边还放一些小被子以及小衣服以及用火烤过的剪刀。

“你说说你，生个孩子都不会，都生这么久还没生出来，我家阿贵娶你回来做什么的，啥都不会，想当年我生阿贵的时候，就只是去上了个厕所，稍微一用力孩子头就出来了，要不是我反应快，我家阿贵都直接掉粪坑去了，可你倒好，都大半天了，孩子头都没看到！”丁香花坐在旁边一边看着一边抱怨，口里还说了些更难听的话。

而燕子嗓子都叫哑了，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下身流了不少血，在面对婆婆的数落，她也只是委屈地哭着说，“阿娘，你别骂我了，我真的没力气了，我不想生了！”

“生个孩子都这么矫情，这可由不得你想不想生，我跟你说，你今儿要是不把我孙子给我顺顺利利生下来，我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放过你，你赶紧给我生，你给我生啊，你倒是用力啊！用力啊！没吃饱饭啊，你怎么一点力都用不上！”丁香花真的是恨铁不成钢，都恨不得自己去替她生了，这时往燕子口中塞了布条，再次大怒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用，你倒是赶紧用力啊，看着我干嘛，看着我不用力就能生孩子啊！”

“阿娘，我真的没力气了，一点力都使不上来了！”燕子整个人苍白无力，□□的血流得更多了。

“阿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胡闹，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张富贵带着王秀花进了屋，把丁香花关在了房外，任凭她怎么敲门就是不开。

“好你个王八羔子，要是我孙子有个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王秀花的！”丁香花叉腰站在门口大声骂人，不停敲门。

“秀花婶娘，我阿娘就是这个脾气，你别跟她这疯子计较，今日的事儿麻烦你了！”张富贵躬身致歉，再看看一旁脸色苍白的小媳妇，心头一紧，他把燕子抱在怀里难得温柔地说，“燕子，你别怕，有秀花婶娘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多谢婶娘。”燕子朝王秀花微微一笑，随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