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托if线，陆信存活）

陆信和林静恒是先后踩着时间进场的。

陆信一眼扫过半弧形的阶梯会场，没有在任何人的脸上停留多一秒，继而落座，愣是把会场的边缘位置坐出了东家之势。

在熟悉他的人看来，元帅除了表情比平常严肃点，看不出什么端倪，既没有刚才在镜头前的疾言厉色，也没有面临军部变动的凝重，他就好像来参加一场司空见惯的日常晨会一样，一路走过时，还有余裕跟几个相熟的面孔打招呼。

反倒是会场中央的管委会董事及核心成员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联盟议会就是个微缩的联盟政局，政治嗅觉稍微敏锐一些的人，不用看主席团成分，光从坐席排布就能窥探出一些形势来。

比如会场正中央的位置是伊甸园管委会的，联盟其他各部和各星系议员派别分明，以管委会为核心，围着一圈在自己的地盘里落座，而军委则在最边缘的后排位置，对比起长袖善舞的政客们，就像一群与当代文明格格不入的傻大个。

然而此时，随着秘书长的发言稿念到尾声，议会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连同直播媒体的焦点全都落在了会场的边缘。

今年的议会在议程的安排上，军委的议案被排到了所有议程的首位。

这是个很微妙的安排。近百年来各大星系的诉求全是军事自治，海盗袭击第六星系时，管委会通过一系列骚操作将民间对联盟政府的控诉和不满转移给了中央军部，又推波助澜煽动了一把对立情绪，如果军委拿不出让各大星系信服的安排，那么等待着陆信的将是媒体们的口诛笔伐和愈演愈烈的游行示威——那些野心勃勃的政客们可不是军务监察组，绝不是陆信一两句话就能忽悠过去的。

而所谓让各大星系信服的安排，其实整个沃托中央都已经心照不宣了，议会不是家长会，所有需要表决的议案当然都不是突然放出来的，主席团已经先一步审批了军委提交的重组中央军议案。

会场中央的全息屏幕同时链接着每一个坐席的桌面屏幕，所有大大小小屏幕同步滚动出这个已经提前放出消息的计划内容，从中央军职编制的改革，到担任中央军将领的名单全部详细在列。

这是一个毫无疑问会得到高票通过的提案——无论是被迫妥协军委，还是在背后倒逼着军委高层换血的管委会，亦或是极其关心自身防御问题的各大星系代表，都不会有反对意见。

陈述与辩证表决环节也预料之中的流畅，不到半小时，屏幕上就显示出高票数通过的结果。

然而议案已经变成了决案，亲自阐述的元帅却没有走下主席台的意思，以秘书长为代表的常委团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主持人只好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元帅。”

陆信不急不慢地一抬手:“不急。”

格登眼角一跳。

“刚才有人提出，这份中央军改革案并没有真正地解决冗长繁琐的机甲密钥机制问题，给他们再多的机甲和人都没有用，等不到白银要塞的指令，海盗就是杀到面前，民众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是…”陆信环视会场:“第二星系和第四星系的代表团吧？”

两个星系的发言人代表同时举了一下手。

“这个质疑提得非常好，正好，这也是我一直想要从根源上解决的一件事，”陆信打了个手势，一份文件就从他的个人终端里飞到了中央屏幕上：“联盟已经成立两百多年了，关于军队管理的一些规章确实已经过于繁冗，甚至成为了我们在安全问题上的掣肘，在此，我谨代表联盟□□，向联盟最高议会提出关于中央军改革决案的修正呈请——废除中央军机甲密钥管理法案。”

格登脸上的礼节性笑容僵住了，连同作壁上观的管委会高层们集体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

整个会场沉默了两秒，随即哗然了起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中央军重组计划的背后还有这样的一份重磅炸弹。

因为形式上是决议当天的修正案，所以不需要事先提交主席团预审，即使修正不通过，也不会对已经形成决议的主案产生影响，而这样的一份修正案不用看内容，光是一个标题所包含的信息都已经十分耐人寻味——

一来，绝对的政治控制的背后实际就是绝对的军事控制，联盟之所以能对各大星系施以高压，正是因为中央军机甲密钥法案的存在，这是一个拿捏各大星系生死命脉的开关，而废除中央军机甲秘钥管理法案，就相当于直接同意各大星系军事独立了。

二来，管委会此前将中央军机甲密钥驳回的锅扣在了军委头上，这个提案显然表明了军委的态度，那么无数被藐视的生命背后到底是谁在阻挠中央军机甲密钥下发，密钥监察会又被谁控制，这两个问题已经不言自明。

作壁上观的管委会成员观不住了，哪怕早知道陆信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是没想到这灯的野心昭然，前脚刚把自己的党羽下放到各星系，后脚就急着解开他们脖子上的颈圈，到时候整个联盟都是听命于陆信的！

然而主席团没能压住沸腾起来的声浪，各星系军政代表直接越过了主持团发言——

“元帅，您的意思是中央军部下一步动作是废除密钥管理法案，下放中央军权？”

“元帅，中央军机甲密钥管理法案废除是否仅是字面意思，中央军是否仍必须听命于白银要塞？”

“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联盟中央军部支持星系军事自治？”

元帅没能说话，元帅面前的话筒设备适当其时地发生了技术性故障。

格登瞥见简直快要心梗的极为管委会董事，老格登的脸色都青了，十分担心自己的老祖父一口气噎了过去，赶紧给技术组递了个眼色。技术员迅速将下一个部门的议案切入屏幕，并以该修正案未经议会预审程序确认，违反提案规则为由强行中止了议程——

会场能不能稳住不好说，但全星系的直播必须要切断，这样直接触碰沃托底线的议案当然不可能任由它发酵，必要时，伊甸园也将会把这些反动情绪压下来。

林静恒平静地看着陷入喧哗的整个议会大厅，在这么一个嘈杂失序的环境里，他忽然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孤独——属于陆信的孤独。

因为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提案其实并不是为了恶心管委会，否则它就应该放在第一个议题里而不是作为可有可无的修正案出现。陆信是真的希望能解开这个钳制各大星系的镣铐。

刚才在广场上他其实能听出来，陆信在质问监察会的战役录像来源时，没有选择把管委会勾结军委高层的事掀出来，斩钉截铁地说海盗是为了及时止住那些联盟中央腐败的猜测——哪怕面对最大的恶意，陆信依然在顾全大局地尽可能保全联盟政府的一点体面，对于背刺自己的下属，也是等尘嚣过后再内部解决。

林静恒自问是做不到他那样的。

如果换作是他，林静恒忍不住想，那么自己也许会毫不犹豫地点燃这根引线，将这场风暴引向整个沃托，最好能将那些人自食其果，哪怕把局面搅得不可收拾。

可陆信不一样，陆信对待联盟，就像是记吃不记打的孩子，哪怕无数次被刀棍打在身上，也要艰难地扛着这个腐败集团，不能撂下一点，因为无数人仰仗着他。还得每天分出一点精力来躲避各种暗箭，即使这样，却依然热爱联盟，一边骂骂咧咧地收拾烂摊子，一边又没心没肺地想要把它修整得更好。

这样的人，大概是联盟最后的脊梁了。

陆必行一抬手，将悬空在餐桌上的新闻直播画面隐去。

餐厅安静了下来，弥漫的黄油焦香已经散去，阳光透过爬满绿藤的格子落地窗倾泻而入，将长长的餐桌分成一个个小格子，莺歌雀语和轻微的晨风显得整个陆府更加安静了。

新闻推送的提示很快打破了宁静，陆必行低头，个人终端上一系列炙手可热的新闻框弹了他一脸——

“元帅怒驳监察组不实指控”

“军委释放重大军事信号，中央军机甲密钥法案有望取消，各星系军事独立还需多久？”

“军部将获七大星系一致支持”

“取消机甲密钥法案疑为沃托玩弄各星系代表团的一场政治作秀”

“陆信，一个处心积虑的军事独裁者”

每一道标题的背后都是不同的力量在角逐，权力与欲望交织成了一张复杂的网，暗流涌动的利益藏在其中，普通人难以捉摸。

陆必行关掉所有推送，将刚写好的解析程序存好，又将餐盘塞到机器人的清洁箱里，走出了餐厅，一路穿过门外的大理石走廊，走向树荫下的一个同样静坐已久的身影。

女人的面前悬着一个小小的屏幕，右手拿着电子笔正飞快地批阅着什么，一头浅棕色长卷发用长尾夹简单地挽起，阳光从树荫漏下，细碎的发丝被镀出了一层柔光，显得整个人气质更加娴静温柔，跟她犀利的笔锋形成了某种对比。

或许是太专注了，柔软的草坪又掩盖了渐近的脚步声，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只靠枕已经滑落在草地上，也没有发现陆必行的靠近。

陆必行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靠枕，重新放回她的藤条椅上，蹲了下来：“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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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