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宗停枫台建立在极高的地处,在这里甚至看不到兰歧城蚂蚁一般的房屋,也高到了孔明灯升不上来的地方。
白鹭趴在石头上不想走了,随便崖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也随便落叶飘到他的身上。
他对白鹰道:“你再去把那个什么咒续上,让阿苍今晚别回去好了。”
苦寒潭多冷啊,他想。
比图妄峰还冷。那里的寒气刚一踏入就会封印经脉中灵力的流动,待久了肯定会出事的。
白鹰:“说得好轻快。这是我想续便能续上的吗?”
白鹭:“哎,学艺不精。平日让你多修行,你偷懒,现在知道不好了吧。”
“是,真是在下的错。”白鹰提着琉璃灯站在夜色里,像个卓然于世的翩翩公子。他和煦缓道,“不知道认真修行的白鹭仙师,又能将幻术续到几更?”
“呃,我们暂且不谈论这个话题……”
小顽皮在停枫台兜了一圈,开始好奇地趴在台沿低头看。
白鹭把他提溜回来,道:“完全没有危险意识,真是让人操心的家伙。”
他揪揪小顽皮的眉毛须须。
小顽皮大怒,咬他一口,然后脖子一扭,拔腿窜到楼苍后面去。舔舔爪子,然后用爪子上的口水去擦刚刚被白鹭碰到的地方。
“啊?有这么嫌弃我吗?”白鹭歪着脑袋笑道,“怎么都喜欢到阿苍背后躲着啊?那是什么灵地宝地吗?”
楼苍正垂首,在沉沉的暮色中摘下面具。
那青面獠牙的面具虽然恐怖,但对于许多人而言,他摘下面具之后的样子才更恐怖。
戴上面具,他是随处可见的凡人;摘下面具,他就又变成人见人厌的万人死敌。
楼苍垂眸,看着手心里坚硬的面具,手指轻轻抚摸。
马上时间就要到无相宗的宵禁时分,但几个人一时间都还没动弹。
窸窸窣窣。
窣窣窸窸。
微凉的秋风里,有一道奇怪的声响正小心翼翼地接近。
“什么人?”白鹭回头。
黢黑的一簇灌木抬起头,在漆黑的树叶里露出一张被抹黑的小脸,竟然是个小孩。
白鹭:“眼熟。”
楼苍也望了过来。
见到他,小孩露出花了的小脸,瘪瘪嘴要哭不哭,扑过来抱他一下,“石头人哥哥!”
又抱一下白鹭,“飞剑人哥哥!”
最后视线转向白鹰。
小小的人一惊,倒退好几步,刷一下躲到楼苍的背后,和小顽皮一样,只肯弹出一个脑袋。
她嗫嚅着:“飞剑人哥哥……二号?”
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仙家“找不同”术法?
修士的秘法,真是千奇百怪啊。
她那张脸涂得像个黑猴,但是这唰唰往楼苍背后躲的样子,倒是让白鹭电光火石地想起一个人来。
白鹭打量她。
她倒是比上次见面肉乎一些,也拔高了些,可见祓清堂的伙食很对凡人的胃口嘛。
白鹰笑吟吟的,“二号?”
白鹭也道:“飞剑?”
该到楼苍了。楼苍却不说话。白鹭拿手肘拐了他一下。
楼苍:“……石头?”
很好,他竟能心领神会。
姚雪枝支支吾吾:“因为,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嘛。”
好吧,还是知道一个的。
比如石头人哥哥叫“楼苍”。这个名字他曾写给她看过,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死前能学会的最后两个字呢!
“所以就可以随便给我们取外号了?啊,等等,这不是重点。”
白鹭蹲下身看她,把猫猫拽过来和自己同仇敌忾,并举到身前,和自己一起凶狠逼视她,“小孩,你竟还活着?老实交代,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出来的?”
小顽皮:“喵喵,嗷嗷。”
“这是在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鹰一本正经的温和神情,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他在说假话。
姚雪枝:“……”
有没有可能,她是小孩子,不是傻子!
不远处模糊传来几道人声,姚雪枝顿时一机灵,又匍匐起来把自己伪装成漆黑的灌木。
等确定人声没有接近停枫台的意思,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说,“此时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白鹭道。
白鹰鎏金般的眼眸低垂,若有所思。他微低下身,黑发垂落胸前,微笑问道,“是有什么不便言说的苦衷吗?还是因为这里并非方便说话的地方?”
凡人的小孩往往都很早熟,白鹰同她交谈十分有度,不像白鹭,总像是在逗弄孩子似的。
姚雪枝猴子似的机灵眼睛往后望了一眼,又往楼苍身后靠了靠,怯怯道,“后者。”
“明白了。”白鹰唇角微牵,“走吧,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在下很愿意听你说说话。”
一行人又回到了无相宗外的那家废弃客栈的房顶。
还有许多孔明灯在往上飞,也有许多灯已然熄灭,在摇曳的秋风中渐渐下落。锣鼓喧天的热闹氛围也渐渐消弭,现在徒留寂寞的秋风打着旋。
白鹭把小顽皮递给姚雪枝,让她自己玩会儿,自己则和白鹰说道:“上次见她是在雨竹坡,是被楼师兄祓障时所救。算上今日,已经十二天了。”
他目光难得严正,春日旭阳变成沉甸甸的金子,看起来便同白鹰更加相似。
他道,“但她迄今都没有出现异化的特征,一点也没有。”
人的异化从眼睛开始。
瞳孔涣散,变灰,然后那种灰翳会扩散、填充整个眼眶,直到眼球突出,爆裂的神经淌出的血会把灰色填成红色。
这就是初期的征兆。
白鹰点点头,侧眸看了一眼和楼苍排排坐揉弄怀里小猫的女孩,声音放轻,道:“你想说什么?”
他的嗓音温柔如水。但如果将声音放轻,那抹温柔就会像是被稀释的色彩,变得几不可见。
白鹭抱起胳膊,“我在想啊,这是‘特别’,还是‘问题’呢?”
“恐怕并无区别。”白鹰看向姚雪枝,问道,“可以请教下你的名字吗?”
姚雪枝有些受宠若惊,道:“我叫姚雪枝。叫我小姚、小枝就好。”
“嗯。”白鹰笑一笑,温文道,“小枝,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姚雪枝点点头,抱着膝盖目光看向天空,“祓清堂本就很是冷清,今日银杏节,人更少。我已摸清楚路线,从……从小洞爬出来的。”
懂得寻找时机,知道摸清路线。
很机灵的孩子。
白鹰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姚雪枝有些不安地搓了搓猫猫的屁股,下意识看向楼苍,似乎潜意识里希望得到他的认同,小声道,“回家吧?我阿妈还在家里……”
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像是被海浪冲刷过的礁石,在岁月将其消磨之前,他会千万年静默伫立在同一个地方。
虽然他并没有说话,但姚雪枝还是奇异地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也许因为上一次楼苍就救过她的命,所以总觉得这条命是得了仙家庇佑的,没那么好丢。
“在下有两个问题问你。”白鹰口吻十分平稳。因为他的镇定,姚雪枝也觉得镇定了下来。他轻声道,“第一个问题。你是否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第二个问题,你是否为自己的以后做好打算。”
姚雪枝茫然地一个劲儿摇头,又忽然反应过来,匆忙点点头,“我知道我很特别。因为我的待遇越来越好,青衣姐姐给我找了许多玩具,她不想我走。我说我不想吃、也不想玩,想回家之后,每次吃完饭都会很想睡觉,常常一天一夜地睡过去,等下一次醒来,手上会出现很多伤口。”
姚雪枝到现在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好饿好饿。
但是比起饥饿,睡眠带来的恐惧让她看什么都不太敢下嘴。
她瘪瘪嘴,伸出自己的胳膊,挽起袖子,给他们看。能够看到手腕、手心,已经有密密麻麻的伤痕,横着一道道,很长,不深,有的刚开始结疤,有的已经好全了。
白鹭微微眯起眼。
白鹰道:“他们取了你的血。”
“其……其实我也这么猜过。”姚雪枝挠挠头发。她头发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乱糟糟的,说,“但是每次姐姐都说,是我半夜因为异化而发狂,只能通过让我昏睡的方式限制我。这些疤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笨。”
白鹭轻嗤,烈阳般的眸子在漆黑的夜晚也有微光放出,他懒洋洋地靠在烟囱上,一针见血,“祓清堂是什么地方?你若是真的出现异化的症状,能活到现在出来见我们?他们会在你无知无觉的时候杀了你。不留后患。”
姚雪枝抱着腿缩得更紧,抽抽鼻子,“我、我知道。你不要骂我。”
白鹭:“哎,哪有骂你,是恨铁不成钢啦。”
姚雪枝只是看起来瘦小,但是已经十三岁,算个大孩子了。
她有朦朦胧胧的感觉。那些她得到的好,并不是因为青衣姐姐喜爱她,想对她好,而是因为可以用好吃的、好玩的,让她自愿留得更久一点。
至于如果不自愿的后果,就是这样没日没夜的睡眠,还有不断出现的伤。
村里的老人们总说,仙人最是无情,不能对修士的私心抱有幻想。姚雪枝都是听进去了的。
姚雪枝好想哭,但是却知道要坚强。
天上的孔明灯火光燃尽,摇摇欲坠地跌落高空。
姚雪枝擦了擦小脏手,用最干净的指尖小心翼翼拽了拽楼苍的衣角,问他,“石头哥哥,我怎么办啊?”
楼苍像个木头人,定定看她。
小孩的眼珠又大又亮,像是水灵的葡萄。葡萄眼像镜子,映照月光、楼苍风中飞扬的衣角、落在肩头的辫子,还有无情的面孔……以及他的些微无措。
从没有人向楼苍求助。
楼苍只会取人性命,不会助人逃生。
他遇到过很多人。在他的剑离他们很近的时候,他们或以权势相逼谋求生路、或以刀剑对抗大战一场、或者释然放手接受命运。
总之没有人求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楼苍悟的是无情至剑道,三纲皆绝,五常尽灭。
然而这时候,好像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寄托在他的身上。
楼苍不再看她。
他看远处的高山,看漫天繁星,看未散尽的云,轻轻开了口:“回家吧。”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像一片秋叶似的飘忽。
楼苍有些迟钝地开始觉得“奇怪”。
“怪”在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想了不该想的东西。
他也好想知道,他要怎么办。
但是,他应当去问谁?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文案,剧透得更多了,大家可以再去瞅一眼!
下午构思了一下下本开啥。然后发现有一本预收放了好久了都还没开!准备先把那本解决……在这里推推,有兴趣的友友点个收藏叭~
《被我渣过的前任们无处不在》
江声,富二代,又渣又坏。
传言他优雅多金又花心浪荡,娱乐圈不少男神被他伤透了心,粉丝对江声更是深恶痛绝。
“他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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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网友还没开始幸灾乐祸。
获奖无数的孤僻导演:@江声,感谢江先生参演新戏,不胜荣幸。
鬼才之名的暴躁歌手:@江声,下周三和江先生同台演唱,敬请期待~
豪门出身的花心影帝:@江声,建议和我破镜重圆。
网友:∑(°Д°)?
不是,说好的都由爱生恨、恨之入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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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声受朋友之邀帮忙顶锅综艺录制,这件事本来平平无奇。
但热搜:#论五个嘉宾四个都是前男友怎么办!!#
啊这,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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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四双眼睛直勾勾盯向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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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第五个嘉宾扭头过来,薄唇一勾轻哂出声,道:“没错,是我。”
其他四个:?
主持人:??
观众:????
热搜变更:
#我信了,整个娱乐圈和他有一腿#
食用指南:
和前任们正当分手,没有出轨or多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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