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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斯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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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耳刻和我们不一样的。”斯库拉说。

格劳科斯开始在海中认识了些新朋友,同样需要仰仗强者才能生存的、与他一样平凡的海神。他们也有着还未褪去的手蹼或是鱼腮,有些还有蓝绿色会分泌粘液的皮肤,和他一样难以长时间离开海洋。

于是跟他们一起偷偷从背后谈论那些海宁芙们,也成了格劳科斯固定的娱乐。

格劳科斯注意到,喀耳刻几乎从未在他们戏谑的话语中作为幻想的主角出现过。格劳科斯状似无意提及,迎来的也是讥笑。

他也是在此第一次听到了斯库拉的名字。并且常常在他们的话题中被提及。

斯库拉是个普通的水仙女,甚至都没有格劳科斯这样由人变神的传奇的身世可做谈资。但很多海神都对她感兴趣,却没有谁真的想要娶她。

或许她也不算真正普通,在格劳科斯刚与斯库拉见面的时候,她眨眼便亮出了冒着寒光的寸长指甲和充满威胁意味的尖牙。

得知对方只是个与新生婴儿无异的新神时,斯库拉才合上了她的血盆大口,像弹簧一样收回了指甲,又恢复了平常宁芙那样无害无辜的样子。

只留下薄薄的耳鳍还藏在发梢间并未消失,证明方才张牙舞爪的海怪不是格劳科斯的一时眼花。

斯库拉说她出身的家族也曾是强力的海洋神族,是原始海神蓬托斯与地母神盖亚的血脉,只是因为成员多是外貌奇异而居于深海,那些曾经如雷贯耳的神又因为在战争中支撑的泰坦神族落败而沉寂。

如今统治海洋的神王是波塞冬,俄刻阿诺斯与泰西斯幸运作为在战争中支持奥林匹斯的家族,在战后保留了原有的待遇。

愿赌服输,其余的海神家族只能选择沉入深海,或是放下尊严成为附庸。

斯库拉的父亲就很干脆地放弃了自己的神殿,娶了一位神力低微的大洋宁芙,成为了大洋神殿中熙熙攘攘等待重新分配职务的一员。

毕竟海洋神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与无法轻易被取代的日月神祇不能相提并论,祂们这些小鱼可没有资本在新王面前拿乔。

“几千年来,喀耳刻大部分时候都是独来独往,连祂同胞的妹妹也不愿意跟祂待在一起。有时候她还会突然开始唱怪腔怪调的歌,很奇怪吧。”

“有些传言说海上刚出现的人头怪鸟哈尔皮厄是喀耳刻和不知道哪个神偷情生下的私生子,哈哈,祂们真的敢想。”

“想要占有品尝她的海神有的是,但没有一个是真的敢的。”斯库拉说,“即使是强大的波塞冬也会被赫利俄斯那双金色的眼瞳灼伤,为了一条溪流而放弃与其他成百上千的水域,运气不好还要搭上命得罪太阳神,谁愿意呢?”

“喀耳刻还以为只要她像个凡人妻子那样做饭织布,就能像她的妹妹帕西法厄那样有个人类的丈夫了,真是愚蠢极了。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不会想要娶她。”

“为什么?”

“海神中最不缺的就是先知。”斯库拉说,“虽然我没有看到过。但忒提丝说,她曾经在千百年后看到了喀耳刻的神庙。”

“神庙?那又怎么样?”格劳科斯有些不解,喀耳刻本来就是女神,她有神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你需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斯库拉有些无奈,“光是俄刻阿诺斯的神殿里,你数过有多少海神吗?你知道天上又有多少强大的神祇、又有多少宁芙依附祂们而生吗?你知道那样有信徒和香火祭祀的高大石庙代表着什么吗?”

“什么意思?”格劳科斯感到更糊涂了。

“意思就是,喀耳刻或许对是你有些意思,但你不可能有机会成为她的丈夫的。或者说祂就不应当有丈夫。”

“你好像很了解喀耳刻似的,你与她很熟悉吗?”格劳科斯问。

“实际上,一点也不。”斯库拉说,“我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

斯库拉是个很有意思的宁芙。格劳科斯想。

虽然她嘴里总是在那样说,了不起的赫利俄斯,不可招惹的喀耳刻。但实际上格劳科斯能感觉到,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害怕赫利俄斯,也不害怕喀耳刻。

提到祂们的名字时,斯库拉眼中闪过的是兴奋的光彩,而并非像自己一样的阴郁和压抑。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要像祂们那样,让别人一听到我的名字,就要心惊胆战。让那些恶心的水神都不敢再染指我的水域。”斯库拉说道。

“就像你的祖辈们那样?”

因为格劳科斯的好奇,斯库拉后来还是说起了几个长辈。祂们早已被关进地狱塔尔塔罗斯或是回到深海不再现身。

总之都是格劳科斯曾经在童年吓唬孩子的故事中听过的可怖海怪的名字,但到了斯库拉的时代,她仅剩的尖牙和指甲都只会被其他海神当做调笑时的情趣。

“没错。”斯库拉说,“没有强大的力量,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你以为自己有的,其实只是别人施舍的。”

斯库拉在海底的神殿中表现得就像其他柔弱的水宁芙一样,喝两口蜜露就能当一餐,走两步路就一摇三摆,与其他宁芙争论腰带上到底应该点缀珍珠还是珊瑚。

但格劳科斯知道她是个食肉的野兽,经常趁无人的时候溜到深海去猎取肉质最嫩的石斑打牙祭。

斯库拉很普通,但又并不普通,她是土生土长的海洋神裔,她天生就属于这里,她对于海底的了解甚至更胜过喀耳刻。

格劳克斯觉得他或许能够和斯库拉结婚。他觉得如果自己娶到了斯库拉,就没人能说他是个外来者,自己就能算完全融入了这片最深的大海。

“你想娶我?”斯库拉哈哈大笑着说道,“那你起码要能给自己变出两条腿吧?”

“可是你自己身上不也是残留了原始海神的痕迹吗?我以为你不在意呢。”

虽然早就习惯斯库拉不留情面的嘲笑,但格劳科斯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自己有的东西又如何稀奇?”斯库拉故意张开口,用刀刃一样的指甲剔剔自己的尖牙,看着他的鱼尾撇撇嘴,“像你这样的傻鱼,海里本就要多少有多少。”

与需要天赋的预言术不同,想要变化身形必须要有足够充盈身躯的神力。而格劳科斯的神力稀薄,根本无法将鱼尾变成双腿。

格劳科斯犹豫了几天,还是下定决心,前往太阳神殿寻求喀耳刻的帮助。

毕竟之前他按捺接近太阳神殿带来的灼热与不适也要伏在岸边与喀耳刻维持联系,除了畏惧喀耳刻翻脸,也有一部分是为未来或许有一天需要她的帮助。

格劳克斯打心底觉得喀耳刻估计不会帮自己,但或许是斯库拉给他的勇气,他也觉得应该做一个了断。

“美丽的喀耳刻,您是最善良的女神,求求您帮帮我吧。”

低声下气的乞求出口,没有想象中的难,格劳科斯真心觉得或许这就是自己与喀耳刻最后的交集了。

他并不觉得有了腿就能够娶到斯库拉,但起码这是个借口能够让喀耳刻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感谢喀耳刻带给自己的一切,但也不想永远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恩情。

如果喀耳刻能够由此对自己失望,从此放他自由不再纠缠,那就已经足够好。

喀耳刻看着在自己面前殷殷祈求的新生海神格劳科斯,祂只觉得讽刺。

“你才与斯库拉认识几天?你了解她吗?”

喀耳刻感觉到愤怒的火焰在自己的胸口燃烧,祂听见自己堪称柔和地问道,

“你知不知道她曾经杀死过多少像你这样的水手渔夫?玩弄过多少不知好歹的海神?”

“我不是渔夫!”

格劳科斯的脸颊扭曲了一瞬,然后重新意识到了喀耳刻并非是他这样低微的海神能够大喊大叫的,他缓慢地喘口气,

“不管怎么样,我喜欢的是斯库拉,我要娶她。”

喀耳刻站在太阳神殿的高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浮游在水中的格劳科斯:

“变换身形是海神最微不足道的本领,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拥有神的力量。”

“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称得上是神明。”喀耳刻慢条斯理地说道,“在这片海水之下,最不缺的就是以神自居的无名之辈,殊不知他们其实从未存在过,何谈拥有真正的不朽。”

听着喀耳刻明显不善的话语,格劳科斯也没有继续纠缠,他本来也没有指望喀耳刻真的能够帮自己。

现下的情景虽然不是最理想,但也算合心意。

喀耳刻看起来还算冷静,也没有像他的噩梦一样,随口吐露可怕的咒语就能令他重新变回软弱无力的人类,令他落到溺亡海中的结局。

看来或许泰西斯说的没错,是自己想多了。自己能成为神根本就不是喀耳刻的缘故。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带他进入这个世界的喀耳刻,也头一次能够带着些许欣赏看了一眼壮丽的太阳神殿,松开撑着太阳神殿石阶的手,鱼尾一甩,滑入了深海。

*

喀耳刻想不明白。

自己是赫利俄斯的女儿,祂的出身胜过斯库拉岂止十倍?

自己作为太阳神女在家中确实算不上荣誉,但那也是与父辈赫利俄斯比较。斯库拉只是宁芙,论神力也并不比自己更强。

喀耳刻不知道自己输在何处,难道斯库拉作为一个女仙对男人来说就真的那么美?

祂回忆着斯库拉的长相,纤细柔美,确实是那些海神会喜欢的样子。

喀耳刻回到自己的寝殿,掏出自己的银镜打量自己的容貌,将自己的五官一一与斯库拉比较。

原本是试图打消胸中的不忿,却反而愈发怒不可遏。

容貌对于太阳神女来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喀耳刻也从未觉得自己就逊色于那些宁芙,却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在这上面被一个男人羞辱。

自己从格劳科斯还是个渔夫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自己反复推敲过魔药的配方才放心给他喝下,自己将他带到了海神的世界,甚至还想要让他做自己的丈夫。

祂想要离开太阳神殿的希望,祂梦想的只属于自己家庭……统统毁了。

斯库拉凭什么?她怎么敢!

格劳科斯是个愚蠢的男人,不清楚那些表面柔弱的水宁芙们真正的面目,她们残忍冷酷,从不把他们这样人类的命放在眼里,只要有机会,她们也会毫不在意地与各个海神或者随便什么神交欢。

喀耳刻扣起镜子,祂原本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将桌面上的杂物都扫到地上,或是会像寻常的女人那样开始痛苦哭泣。

但祂五内俱焚的同时,却异常地冷静,甚至祂的头脑还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

祂的手自动运作起来,开始整理清点自己处理魔药的琐碎工具,那是祂唯一能够信任和依仗的伙伴。

用来切碎根茎的银刀、用来碾出花朵汁液的石槽、用来捣碎果实的石臼……

祂明明已经做了这么多。

*

“我在斯库拉洗澡的水塘中倒下了魔药,又在傍晚时分邀请格劳科斯过去。”

喀耳刻说道,“那时间赫利俄斯和塞勒涅正在准备交接,都顾不上注意这种小事。我本来只是想让格劳科斯看到斯库拉原本的面目,令他明白斯库拉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柔弱可怜。”

“我让格劳科斯亲眼看着斯库拉在他面前长出了六个丑陋的头颅和十二条章鱼一样的腕足,看着她被卡在水塘中动弹不得,只能四处挥动水蛇一样的脖颈。”

“我对他说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么她变成什么样你应该也觉得她美。格劳科斯马上就崩溃了,开始大骂我。”

泽费罗斯说不出话来。但沉默没有打断喀耳刻,祂继续平静地讲了下去。

“我带了解药,但被格劳科斯拉扯间摔碎了……”

喀耳刻似乎也觉得很好笑,“他自己拖着鱼尾在地上爬,还要扯着我的脚腕咒骂我,说我是只会害人的女巫……明明是他自己害的斯库拉。”

喀耳刻自己笑了几声,觉得没趣,又颓丧下来:“本来即使再重新制作解药,赶上满月的话只需要一周时间。我告诉格劳科斯不要声张,给我时间,我能把她变回来,但他马上就告诉了泰西斯,所以我就被关在这里。”

“虽然泰西斯也没有多在意斯库拉这个子嗣,明明平时祂的女儿孙女们被那些天上的强神随意掳走取乐也没见祂敢吭一声……祂倒是马上叫来赫利俄斯,在祂面前痛骂我和母亲。”

“俄刻阿诺斯还以为只是小辈间的打闹,指望赫利俄斯或是塞勒涅回来后就能解开斯库拉身上的诅咒。祂们都还沉溺于昔日的荣光,根本不相信我掌握了祂们都不了解的魔力。”

“打碎了解药,错过了满月。现在即使放我出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斯库拉永远变不回来了。不管请来雅典娜还是阿波罗、波塞冬还是宙斯,都没用了。”

“赫利俄斯还以为你这个风神能有通天的本事……只是辛苦你白来一趟了。”

喀耳刻疲惫地闭上眼,“你去告诉俄刻阿诺斯,叫祂上报海洋神王波塞冬吧,我认罪,愿意承担一切惩罚。”

※不管怎么说,斯库拉纯受害者。

格劳克斯也没有真的非常爱她,他要娶斯库拉的心态更像是想要借助婚姻快速融入一个群体,而斯库拉恰好是其间综合素质中上等,他俩还算处得来,他又自认能够配得上不会觉得有损尊严的人物。

比起怕喀耳刻,格劳克斯更恐惧祂背后的太阳神赫利俄斯。但其实全是喀耳刻自己的主意,赫利俄斯眼里就没他这个人,如果不是斯库拉被变成怪物,弄成两家之间的矛盾,赫利俄斯还在忙着拉大车。

文中没有很明确写出来,但格劳克斯在转化前后也是有短暂心动的,毕竟喀耳刻是美丽的女神,还对他很好。喀耳刻也是感觉对方不是完全无意才转化他。(如果对方捏着鼻子讨好你,是不可能感觉不出来的)

也是因为这份喜欢他才会即使被热度灼烧也经常去太阳神殿找喀耳刻说话。但那份喜欢在生存危机下就微不足道了,在他是人类的时候与女神相遇还是很飘渺梦幻的,他也不会考虑很多,但他变成海神后与喀耳刻之间的鸿沟反而更加真实起来,让他开始自卑和要强起来。

他面对喀耳刻的时候即使对方没有做什么,他也很恐惧并且逃避,因为对方是完全掌握自己生死的上位者,他恐惧自己不能让对方满意后可能要遭受的惩罚和打击。

他还是渔夫喝下药水的时候可能真的想过这辈子能遇到喀耳刻就算死也值了,可是他后来成为海神了,他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也有了更多选择,也舍不得死了。

如果格劳克斯很阳光自信、没有那么焦虑和心态失衡,或许真的能和喀耳刻结婚,但格劳克斯是出身底层内心敏感的聪明人,也没有卧薪尝胆的承受能力。

更何况神不会死,他熬不死老丈人赫利俄斯,这份忍耐是看不到尽头的。即使他忍耐压抑自我和喀耳刻结婚也总有一天会爆发,所以没办法。

如果他俩要能在一起,除非格劳克斯突然发现自己是宙斯亲儿子,认祖归宗然后宙斯做主赐他一个神域让他当王,再把喀耳刻嫁给他,他才不会内耗。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唯有出身是不可改变的。如果囿于过去,那也没有未来。他被转化成神,却是揠苗助长,没有真的具备神该有的品格,他自己也清楚现有的并不是自己该得到的,所以格外恐惧失去。

在篝火旁看着喀耳刻金色眼睛吃下食物和药水的时候的心动是真的,后面拼命想要逃离也是真的。喀耳刻×格劳克斯虽然短暂相爱过,但结局是be了。

※斯库拉在常见神话版本中是天生怪物或是宁芙被喀耳刻嫉妒变成怪物,她作为宁芙时期各版本都没有很多的描写,这部分的斯库拉和格劳克斯都纯同人再编造。

第94章 斯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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