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如弹指一瞬。韩劭扬在父母不舍的骂声中告别,他忿忿不平地坐进了马车,心里非常烦躁。
在登文阁要受束缚,在韩府要挨骂,这天下就没有容纳他的地方,他现在极为渴望能够出去闯荡一番。
又是个大晴日,上午的烈日已升向高空,如同泛着璀璨光芒的金盘。
韩劭扬撩起车帘,阳光透了进来,与车内阴暗的环境形成了反差,有些刺眼。他声后的一位弟子不由“啧”了一声。
“韩公子,太阳这么大,可否把帘子拉上?”
韩劭扬也不诧异那位弟子知晓他的姓名,毕竟那日的拜师仪式上闹的那么一出,多半所有人都认得他了。
韩劭扬头也没回,将帘子放下了。
“韩公子,你是不是坐久了不舒服?”那位弟子似乎有些无聊,又见韩劭扬撩帘子的举动,认为韩劭扬也同他一般,“我看应该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
韩劭扬没理他。
“韩睦?”
那位弟子可能觉得韩劭扬不理他有些尴尬。
韩劭扬“嗯”了一声:
“听着呢,你叫什么?”
“你不认识我吗?”那位弟子有些诧异,“咱们虽然都没拜师,但好歹也算个“同门”师兄弟吧?”
韩劭扬侧过脸,打量了一番他,最后蹦出了三个字:
“不认识。”
弟子:“……”
“我叫陈钦源,那日王爷还问过我,你没听到吗?”
“没有”
那时韩劭扬还在专心磕瓜子。
陈钦源心道咱们好歹相处了十天,你难道没有一点儿印象吗?
“其实我觉得王爷挺好的,若可以从来,我还是挺愿意拜他为师的。”
韩劭扬冷哼一声。
“你不觉得吗?王爷虽然一无是处,但是他的谈吐很有风趣,我从小到大一直被我爹禁锢着,连朋友都没几个,天天跟一群老古板先生打交道,就没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人,我感觉登文阁简直就是我的天地!”
“朋友也多,饭菜也好吃,还遇上个这么有趣的王爷……”
陈钦源开始滔滔不绝,韩劭扬听得昏昏沉沉,半句也没有回他。
陈钦源感叹完了,见韩劭扬没有说一句话,有些疑惑:
“韩睦,你是睡着了吗?”
“你继续,正好可以催眠。”
“……”
大门口堵满了马车,只有腾出了一条小道供人们行走。辛落尘被人挤来挤去,闷热至极,四周还混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其中掺杂着一股桂花味,辛落尘不由循向望去,只见一辆马车上走下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韩劭扬,他旁边那人则是辛落尘的另一个弟子陈钦源。
五国联学讲究“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所以王公贵族没有专门的大门走,都跟着贫民百姓一起挤进去,抱怨声连连不断。
但在那些抱怨声中,耳尖的韩劭扬听到了辛落尘在对胡淋菲告别。
“阿沛,注意腿!”
“知道了。”
那声音他肯定耳熟,一听便知道是谁,他循声望过去,发现辛落尘亦在看他,还往他这边走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挤过来。
陈钦源见韩劭扬在看某处,于是也跟着望过去,结果发现了辛落尘,他忙向辛落尘简单行了个礼:
“王爷。”
辛落尘笑着颔首,接着向他们挤过来。
韩劭扬懒得理辛落尘,一路上也同陈钦源说了不少,便离开了。
辛落尘终于挤了过来,见韩劭扬竟然不理他,有些诧异,忙道:
“韩劭扬,不给本王打声招呼?”
韩劭扬这才回头,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没看到。”
辛落尘:“……”
放屁!
同为宦官之子的陈钦源就不一样,他知道尊重王爷,因人群拥挤,便简单行了个礼,因出于礼节又跟辛落尘不是特别熟有些尴尬,便寒暄几句就溜走了。
辛落尘看着二位弟子远去的身影,有些纳闷:小爷我又不是鬼,你们一个二个跑那么快干嘛?
辛落尘连忙又追向韩劭扬,韩劭扬瞟了他一眼:
“你又来做什么?”
辛落尘笑道:
“本王闲,找你聊聊天。”
韩劭扬无语:
“找我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辛落尘:“……”
本王看起来像缺女人和钱的人么?
“哎呀,真的无聊,你看陈陶见我溜的飞快,想搭话都搭不成,这里我认识的只有你一个人了,而且咱俩算得上是挺熟的吧?”
韩劭扬脸上写满了“谁跟你熟?”四个字。
“你方才不是还在和二公主说话?”
辛落尘心道你那句“没看到”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哎呀二公主忙嘛!”
“就你不忙?”
“小爷我能干啥?教弟子?这不在跟弟子交谈嘛!”
“你腿怎么了?”
“没事,晚上睡相不好,摔了一跤,把花瓶打碎了,割着腿了。”
二人终于挤进了大门,人群如花苞绽放一般,向四周绽开。
“应该午时了,去吃饭么?”
韩劭扬扬了扬手中的包袱:
“我还要回寝房放东西。”
“走罢,本王陪你一道。”
韩劭扬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你到底要说什么?别绕弯子。”
辛落尘也觉得有些过了,但认为这是值得的,人心是可以捂热的,只要厚起脸皮对他进行无微不至地的关照,就有希望在一个月后留下他,那么赌就打赢了。
“哪里怪了?小爷我一直都这样,只不过之前咱们不愉快太多。”辛落尘笑道,“以前的不愉快咱们就忘掉罢!咱们重新建立友好关系如何?”
“你贵庚?”
辛落尘真心觉得韩劭扬这人太难相处了。
他陪韩劭扬进入了入梦庭,五国联学要求弟子们全方面发展,包括个人劳动。他们寝房必须干净整洁,否则要接受相应的惩罚。
辛落尘看着一间间清爽洁净的屋子,觉得赏心悦目,一路上赞不绝口。
韩劭扬默默翻了个白眼。
到了韩劭扬的寝房,一个寝房能住十六人,韩劭扬的床铺靠墙,他正要将包袱放入床边的柜子里,突然想起什么,随即拆开包袱拿出一块用纸包住的东西递给了辛落尘。
辛落尘怔然:
“这是啥?”
拆开一看,原来是几块糖。
辛落尘惊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韩劭扬竟然给他分糖吃?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确定,试探问了一句:
“这是让我帮忙拿还是给我吃的?”
韩劭扬将包袱放入柜中,没回头:
“你说呢?”
辛落尘:“……”
我不知道才问你啊!
韩劭扬站起来,这才看向辛落尘:
“愣着做甚?不想吃么?不想吃就拿着。”
韩劭扬打心底不喜欢辛落尘,可见阿燕、小麦草,还有今日刚认识的陈钦源都挺喜欢他的,陈钦源性格挺开朗的,但在一些权贵面前却较为腼腆,这种与圳王没有过多交集的弟子在马车上说了许多话,居然经常提到辛落尘,并且是一堆好话。
不得不说,辛落尘还挺受欢迎的。韩劭扬就在想,是辛落尘对他有偏见,还是他没有了解辛落尘?现在既然辛落尘像吃错药了一样前来求和,那他不如试试跟他相处着看看,看看究竟是辛落尘独独对他不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因素。
“哦。”辛落尘这才拿了一块放嘴里,那糖很甜,还带有独特的香味,估计价值不菲。
“谢了哈!”辛落尘鼓着腮帮子笑道,“这糖挺甜的,你不吃吗?”
“我包袱里还有。”
辛落尘指了一下手中的糖,“这糖特别好吃,感觉有股奇特的香味,有点像以前父皇经常给本王送的那什么……嘶,叫什么来着?”
“如蜜饧。”
“哦对,那个挺贵的是吧?”
“还好。”
辛落尘:“……”
国商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这是二人第二次一起吃饭,第一次不愉快,第二次终于有了些改善。
二人来的虽然不晚,但有些离登文阁近的弟子早早就来了,故而吃的很快,诸如阿燕。
阿燕知晓韩劭扬喜欢在山珍堂二楼吃饭,所以顺便去那看看他到了没有,毕竟他来的早,吃得又快,现在他一个人挺无聊的,不如找韩劭扬玩玩。
结果真看到了韩劭扬,而且还看到了辛落尘。
“王爷!韩公子!你们都在这儿吃饭啊?”
辛落尘回头,见是阿燕,笑道:
“是啊,阿燕你吃东西了么?”
“刚吃完。”
阿燕走去,坐在二人对面:
“你们怎么在一块啊?”
辛落尘抬头:
“路上碰到了。”
一直没有发言的韩劭扬突然放下筷子,默然看了辛落尘一眼。
心道:我看你是故意走过来的吧?
韩劭扬也觉得吃得差不多了,便擦了擦嘴,见辛落尘正在吃饭,暂时不方便说话,阿燕又很尴尬地坐在对面。
韩劭扬便从怀里拿出一袋东西,递给了阿燕。阿燕上回给他分过瓜子,他也不能白吃人家的。
阿燕一头雾水地接过那个袋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整袋瓜子,骤时两眼放光:
“多谢韩公子!”
“谢什么?给你回的礼。”韩劭扬语气很懒散。
辛落尘不由抬眸看去,不得不说,这韩劭扬还挺懂得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