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瞳答应了。

佟思亚并没有预料之中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焦虑、紧张，以及自责。

他又有了想要抽烟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这样来要挟周瞳的行为过于卑劣。

可若让他反悔，他又不愿意了。

再这样矛盾的心里中，佟思亚沉寂了一会，才缓慢地开口:“好。”

两人的交易在口头上形成了约定。之后车里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家里的债务一下子全部交到佟思亚手里，周瞳以后再也不需要忙来忙去了。她知道，佟思亚会为她料理好一切。

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没有了着落点。

周瞳侧头望着外边的夜色，微微感慨，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兜兜转转，没想到那个陪她长大的少年，最后会跟她成为夫妻。

“你饿不饿？”长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后，佟思亚出声打破了这一片沉默。

周瞳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有点。”

她今晚状态不太好，晚饭没怎么吃，这会早就已经饿了没有感觉了。

佟思亚便驱车带着她去了一家附近的餐厅。

餐厅是高档餐厅，干净整洁，人也少。店内装潢复古，营造了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佟思亚与周瞳一前一后进去，进了餐厅，立刻有侍者迎着他们进了用山水屏风分隔的包厢里。

佟思亚拿着菜单点了两道菜，点菜时动作熟捻，身上带着干净的气质，声音流利好听，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感觉。

点完菜，他微笑着看向周瞳，把菜单递给她。

这会，佟思亚已经理清楚了思绪，面上恢复了淡然。

周瞳接过菜单，看着上边对如今的她来说昂贵的价格，保守地点了两道菜。

佟思亚看向周瞳点的两道菜，讶异道:“你不是不爱吃苦瓜吗？”

周瞳点的其中一道菜，是苦瓜酿肉。

周瞳微微一滞，道:“现在觉得还好。”生活的磋磨，让她已经忘了当初的她，极度挑起。

佟思亚没接话，把菜单交给侍者。

侍者走了，餐桌旁只剩下两人。

周瞳的高跟鞋踩在棕色的桌脚，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铺着黑白格子桌布的餐厅面，声音低低地:“佟思亚，你这几年，还好吧？”

这是周瞳跟他见面后，第一次露出对他的关切。

秘书发来微信，是关于佟思亚在最近在北市投资的开发的一块荒地。

他回国，除了周瞳以外，还有关于公司发展上的考虑。

佟氏根在北市，他不可能一直在国外，回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听到周瞳的话，他从手机抬起头来，微微一愣，一双深邃而漂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点头:“还好。”

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差，是还好。

佟思亚离开时状态很差，能够恢复过来，定然是经历了很大的痛苦。

周瞳咬了咬唇，说了句:“对不起。”

周瞳这句对不起在佟思亚看来有些莫名其妙。他扫了她两眼后，伸手给她倒了杯水:“渴不渴？”

透明的玻璃杯装了大半杯澄净的白开水，推到了周瞳面前。

周瞳目光落到佟思亚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接受她的道歉？

佟思亚再一次被激起想抽烟的冲动。

对于周瞳的道歉，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当初最怨周瞳的时候，他不是不想得到她的道歉。

甚至他回来后还没见到她时，他也想看她给他道歉的样子。

可一看到她凄惨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就只剩下心疼了。

这会，他觉得她的道歉没有必要。

他喜欢她，是自愿的，她没有道歉的必要。

点的菜这时候上来了，六菜一汤，都是小蝶菜，倒是不用担心吃不完浪费。

佟思亚把袖子往上挽了挽，就给周瞳夹菜。

他垂着眼，长睫浓密卷翘，侧脸漂亮精致，气质出尘。

头顶灯光极亮，落在佟思亚手上的手表上。手臂是银色表盘，银色的指针，做工细致精巧，是百达翡丽的限量版，全世界只有那么几块，价格能让让一般富贵的人肉疼。

他身上的西装，也是高定。

自己与他，如今是云泥之别。

而很快，他们就会成夫妻了。

周瞳心中沉沉，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察觉周瞳的异状，佟思亚夹好菜，将筷子收了回去，疑惑问道:“怎么了？”

周瞳摇头:“没事。”便低头吃他放在碗里的菜。

应是记得她不爱吃苦瓜，佟思亚把苦瓜酿肉里边的肉与苦瓜分开，把肉放进了她的碗里。而苦瓜。

周瞳看了一眼，果然落入了她的碗里。

周瞳的心微微颤了颤。然后埋头吃饭。

周瞳吃东西很小口，动作慢慢慢慢的，应是苦瓜酿肉里带着苦瓜味，吃那些肉时，周瞳微微蹙了蹙眉，然后咽了下去。

佟思亚夹起了碗里的苦瓜，也跟着咬了一口。

把苦瓜吃完，他开始说接下来的安排:“你公司还有你工作的酒店那边，我会让人帮你处理辞职的事情，你就不需要再跑一趟了。”

周瞳把嘴里的虾滑吞了下去，应了声:“好。”

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她看向佟思亚，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市？”

佟思亚道:“三天内。”

周瞳点点头:“好，我明天跟我妈说。后天走。”顿了一会，周瞳又问:“你的户口还在北市。”

佟思亚:“嗯。”

她们两人的户口都在北市，结婚的话，得回到北市才能去领结婚证。

周瞳:“那领证可能得等两天。”周瞳想起那天的合同。也不知道他们结婚，要不要签合同还有婚前协议。

周瞳无所谓，主要还是看佟思亚怎么想。

佟思亚:“不着急。”

毕竟好几年没有见面了，说了后边要办的事情后，两个人就没多少话题，吃的也颇为沉默。

吃完饭，觉得时间不早了，佟思亚开车把周瞳往她的住处送。

到了楼下，周瞳开门下车。

佟思亚坐在车里，目送她下车，看她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隐藏在黑夜里那一栋静静立着的高楼里，佟思亚这才收回视线，拿出放在车头的烟。

却没有了抽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