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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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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凄冷,染红了重重飞檐。

周川办完公事,裹着一身暮色回府,他站在府门前顺着长街左右张望,像是等候有约的故友,想侯他一同进门。

周川怔愣住,这才反应过来白黯早已不在了。他苦笑着推开门,却见周寰正杵庭前的抄手游廊边发愣,这时节虽说脱了严冬那层衣裳,但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春月。

隅中之前日铺以后,仍是冷风嗖嗖,周寰打了个寒颤。

周川看不得他这副纨绔做派和鬼祟模样,大掌自周寰后肩抽了一巴掌,怒道:“不思进取的孽畜,穿成这样又跑出去和谁厮混了!”

周寰趔趄,吓得脸都白了:“爹,你做什么!”

“文不成武不就,整天捻风弄月,立在自家门口发痴,被你老子叫一声吓得面无血色,瞧瞧你这出息,我指望你颐养天年,还不如尽早找根绳吊死”,周川满腹无名火无处可发,只得对着周寰喷了一通。

周寰瞧见前后无人,忙扯过周川大袖走进廊里:“爹,您别成日里有事没事咒自个,我有话和你商量,郁哥要入宫,你有没有法子让他”

他附耳在周川耳畔嘀嘀咕咕,周川正想听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听着听着,手里拖着的官帽与腋下夹的书册就掉了一地。

周寰心惊胆颤觑着他,小心翼翼将东西捡起放回周川手里,见他要走,忙搀扶他下阶。

周川抓着周寰的手,将他打量半晌,忽然问:“你和用晦说了什么?”

周寰惊愕,来不及说话,就听周川斥道:“你若与白郁私下妄议国事,还不如整日里去勾栏院里和人厮混让我省心,时机未到,把他给我看紧,决不能让他私自入宫”

见周寰不答话,他沉下脸:“你听见不曾!”

周寰心惊道:“是,但太子此时..”

周川充耳不闻,甩袖往屋中去了。周寰抬手,他爹留下的指痕青印赫然在目。

这年轻人眉间的嬉笑轻浮缓缓散去,此时一只不起眼的信鸽从天幕飞来,他打了个响哨,那圆滚滚的小东西就进了他掌心,周寰拆开信筒,沉思片刻,出门顺着街走远,很快就不见踪影。

他的背影消失在渐落的余晖里,与此同时,东宫,另一道身影却正出现在昏然天光中。云绎拢着鹤氅立在殿门前阶上,望着女官拂帘,轿内走出位高挑纤瘦的女子。她远远对着云绎一挥手,意思让他进去,不必在外面候着。云绎就站在门后,回头看着她。

这人动作间有几分疲乏,西天最后一丝红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出一种怠倦而冷淡的气韵。

女官扶着徐照走进来,这位艳冠六宫的徐皇后容貌无双,眼神却仿佛被光阴侵蚀过,是沉寂而冷漠的。

哪怕此时此刻她亲自来看云绎。

云绎不由自主想到年幼时,母妃的名字成了禁忌,是皇后牵着自己走过木石一般只会下跪的宫人面前。那时候宫殿深而静,衣袍曳地有细微声响,垂眉敛目的宫人闭口不言,尘埃在透窗而过的日光下纤毫毕现,室内袅袅烟气中升腾起陈旧的香气,所有人的面目都已经模糊不堪,只有这个对一切都不上心的女人,牵着他走过生命中最深黑的年月。

彼时他仰头看徐照,徐照便微微低头,给他的安慰只有这个冷漠沉寂的眼神。他在那样的目光中冷静下来,他们是结在一起的春冰,只有在寒夜的遮蔽下才能相依为命。

她在云绎的目光中向来是冷的。

云绎的母妃季犹潭与徐照全然不同,在那少得可怜的能够相见的日子里,她只会笑着看自己,忧愁全部藏在欲语还休的眉目之间,云绎幼年时并不懂,只记得她抱着自己放在膝上,手上翻转着鼗鼓。

以至于很多年后,所有画面都随着岁月而泛黄,只有那枚鼗鼓的声响穿透光阴而来,在云绎午夜梦回时,发出一声声摧心折肝的声响。

徐照出身东川徐家,三代忠良,为国守海道。其父徐屏山是东溟海沿海制置使,并东道节度使。大昭十六州,总分天下为四道,可以说徐屏山掌握着大昭半面江山的安危。

现如今叫的上名字的水师指挥,都是从徐屏山里调丨教出来的。他的关门弟子耿烬不过而立就已为国捐躯,嫡系子没有能扛得动耿烬生前权柄的人,最后敢跟着徐屏山走出来的是耿家庶女耿微霜,此女继承了耿烬的衣钵,徐屏山不忌身份,将这个女孩儿带回徐府养大,亲自教书习武。

耿微霜与皇后徐照情同姐妹,更重要的是,这位巾帼手里握着大昭四成的水师。

“昨夜微霜初度河①”的名声鹊起于永和年间一场水战,大败由东北南下的契丹大军,将他们逐出守天墙之外。

天意不肯饶将军,名将白头已经是最好的下场,而徐屏山还能荣宠无极至今,其手段与先见之明可见一斑。至少当初他坚持从耿家挑人扶植这一步棋,今天看来,何止是料事如神。

有皇后这层关系在,耿微霜就没有后顾之忧,徐屏山若退下去,全境水军十有七八仍在徐家。可惜贵门多出人物,也容易出孽障。

云绎微微一哂。

徐照挥退随从,众东宫侍臣跪迎,莫说抬眼,就是连徐照的衣角也不敢多看一眼。

云绎:“劳烦母后挂念”

徐照身影一顿,侧首端详他片刻后,淡声道:“飞镜,你不高兴”

“许多人都不高兴,贫者尚不能饱腹,相比之下儿臣这点心绪实在是无足挂齿”,云绎微笑道。

徐照入座,脸上没什么表情,“诡辩,世上的悲喜不能这样比”

云绎也不争论,见她让亲从女官也下去了,便心下了然道,“母后可是有话与我说?”

徐照手心把玩一盏脱胎瓷,薄如蝉翼,其上青纹翻滚如海,她将茶盏拈在指尖观赏,缓缓道:“雷顷与陛下密言,折奸侯一案事关东宫,陛下另点了一人辅佐查案,但此事并未对外声张。你可猜的到是谁?”

云绎想都不想,反问道:“云玘?”

徐照微愣,回过神来,神情奇异道:“...你如何知晓?”

云绎:“让他查罢,我且候着”

徐照露出笑意,二人又聊了些闲话,临别之际,皇后才凝视着云绎的眼睛,语气不明道:“你不明白,你和云寂之间,你才像是我亲生的”

云绎心下一沉,觉得她这话,语意不详,于是眉心微蹙,不及问,徐照却伸手替他抚平了,“风大,不必送了”

云绎仍坚持将她送出门,抬头望去,夜色已然吞噬尽最后一丝红云。皇后回宫,云绎也转身回府,在他身后两道暗影起落无声,藏匿于宫殿里不见了踪迹。

皇城内,闲王府邸深处灯火通明,年轻人坐在案后,周身恭立着几个文士模样的人,有一青袍人拱手说:“二殿下参与查案,此事太子殿下想必还不知道,这中间有了时差,岂不是给了我等机会”

另一白衣幕僚闻言讽刺道:“打草惊蛇,皇后娘娘今日酉时从东宫打道回府,想必你也不知道罢?”

身侧有人以肘侧撞了白衣幕僚一下,压低声音怒道:“..闭嘴”

主座上的人脸色骤变,白衣人自知失言,慌张退下。接着就是一众各抒己见,喧声不断,充斥着这间书阁。年轻人忍了忍,到底一摔杯盏,脸色阴鸷:“养你们是让你们出谋划策的,你们再互相攻讦就滚出去”

他男生女相,五官几乎算得上秾艳,可没人敢多看他,室内落针可闻,四五个幕僚窥着他的表情不敢再说什么。

珠帘轻撞,有人进来,几双眼睛立时回望,只见一人通体素白,只腰间挂着枚蛇形玉佩。此人脸上带笑,行走间高风徐引,气度不凡,这群幕僚们如同见了救星,都退开立在一旁。

年轻人眼前一亮,忙起身相迎:“景先生!”

景容打眼一扫幕僚们悻悻的模样,意味深长道:“三殿下,这是吵架了?”,他挑了个位置坐下,并不回答,云寂回身命众人退下。

室内顿空,景容垂眼抿了口茶水,道:“皇城司这把现成的刀就在眼前,岂能不试其锋刃?雷顷受了内伤,他自己寻死,不敢将此事上报的,不论事成与不成,你上头仍有个能背锅的云玘,殿下何不放胆一试?”

云寂想了想:“我听下人报他被白黯刚及冠的儿子一掌震成重伤,丢了天大的人”

景容好整以暇:“那这就得殿下亲自去问他了”

更深人静,夜幕低垂。

不速之客飞身进入雷府时,雷顷还没有睡下,他脸色凝重,坐在书房借着烛光读一封密信。

庭前传来叩门声,他敏锐抬头,随即匆匆看完书信,将绢纸凑近烛火燃干净,披着外袍出门,大门打开,无边夜色中空无一人。雷顷心下一紧,谨慎道:“何方神圣,不如现身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①,诗出唐人李颀《送魏万之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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