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恩喜气洋洋地追上胥双鱼，似是知道自己不讨喜，又后退一步。

“恭喜昭华公主！”

胥双鱼歪了歪头，她颇为玩味地复述了一遍圣旨中对她的描述，笑着看向李朝恩，眸中是明晃晃的不悦：“‘端重循良，教忠励孝，品重圭璋’,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李朝恩恍若不觉，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与胥双鱼仿佛处在不同的对话中。

“公主要事要紧，奴婢就先告退了，圣人培养公主许久，等到今天也是高兴得很呢。”

“培养？”

胥双鱼看着李朝恩远走的背影，细细咀嚼这两个用在她身上颇具有讽刺意义的字眼。

胥扶风会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逗笑了胥双鱼，她轻嗤一声，勾起嘴角。

胥明珠并不敢在胥扶风面前放肆，即使“胥扶风”已被胥双鱼证明不过是设定好神智的傀儡，此时却终于汇聚起了勇气，她的声音带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的颤音。

“你现在满意了吗？现在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吗？”

胥双鱼不用看她都知道如今她的情绪的颜色如何，她只觉得讽刺：在她要威胁到胥明珠性命的时候，胥明珠没有感到恐惧，亦或是有恃无恐；但在她被胥扶风“重用”时，胥明珠却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恐惧。

这恐惧是对她的，更是对她背后代表的皇权。

胥明珠不会为她自己的命悬一线感到害怕，却会害怕自上而下的权力。

一时间竟不知道究竟是应该用胆怯还是勇敢形容她。

胥扶风确实拿捏住了她的弱点，只是胥双鱼却并不认为她的性格是胥扶风培养而成，她生而知之，是一块天生便无法雕琢的朽木，她便是她。

胥明珠见胥双鱼并未回应，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歇斯底里，音量太高甚至有些尖锐的破音：“你说啊！”

胥双鱼只是余光看了一眼凌傲雪与镜螭，她凑到胥明珠的耳边，轻声道：“你的凌……国师和镜螭尚在呢，现如今，是不顾自己的形象了？”

胥明珠是无法沟通的。

她只能被他人的视线与看法裹挟。

胥双鱼后退几步，看着胥明珠骤然安静下来，她的神情夹杂着几分不安。

胥双鱼冷笑道：“若这样便能让你好受一些，那便当我苦心积虑筹谋已久，只为博得胥扶风亦或是谁的关注吧。”

【纵情恣意合欢妖女人设完成进度：43%】

胥明珠听到此话瞳孔骤缩，跌坐在地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锐爆鸣。

镜螭蹙眉看着胥明珠：“站起来，胥明珠，你是长公主，不需要依靠谁！”

胥明珠循着声看向他：“救下你的人是我！你也被青……她迷惑了吗？！”

她的声音凄厉，镜螭想要解释，却知此时说任何话都会得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凌傲雪突然道：“她救过你？”

并非是他疑惑，而是凡人竟能救下鲛族？

其一是能力，其二是……两者平素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空间。

胥明珠却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崩溃地嘶吼：“你也不信……我……”

唢呐终于安静了下来。

镜兰时收回自己打晕胥明珠的手，细细擦了擦，嫌弃之意不言而喻：“呵，男人，果真都靠不住。见到女子为你们莫须有的不在意发疯，一面烦躁，一面内心也在窃喜吧。一面嫌弃她烦人，却也不想想，当初她这般的性格，是谁纵出来的，不正是你们吗？”

“真真是脏了我的手。”

终于安静下来。

胥双鱼看向背对他们尽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小太监，即使他不转过身来，胥双鱼也能看到他后悔又害怕的情绪。

皇宫里的主子少，皇帝代表着绝对的权威，并不需要有多余的勾心斗角，也就显得风平浪静。

小太监估计是真没见过这阵仗。

“你叫……？”胥双鱼问道。

小太监似是意识到胥双鱼在喊他，浑身一抖，飞速跪伏在地面：“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

说到最后，小太监的声音甚至出现了哭泣的颤音。

胥双鱼走近的脚步顿住了，她平静又悲哀地望着下方的太监，无比笃定。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人动你，包括胥明珠。”

胥扶风既然给了她面子，那必定不会打她的脸，毕竟，打了她的脸，便是打了他自己的脸。

小太监平静些许，他仍不敢抬头：“奴婢今天只是带公主去了魇祸之地，什么都没有听到。”

胥双鱼点点头：“现在便带我们去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抬起头，清秀稚嫩眉目朦胧：“奴婢清然！”

胥双鱼怀中的狐狸威胁地哈了清然一下，小太监又是一抖。

胥双鱼却没有安慰的意思，她转身面向镜螭：“带路吧，我的承诺依旧有效。”

清然瞬间明白自己的心思被眼前人看破，她并未戳穿，也未因为他的冒犯惩罚于他。

清然对着胥双鱼的背影真心实意地磕了磕头：“奴婢多谢公主恩惠！”

水镜外。

白黎蹙眉看着少年宦官：“不知羞耻！”

也不知是在说谁。

一直都未说话的合欢宗宗主说话了：“环境局限性所致，设身处地，我们能做得更好吗？能忍住这一步通天的诱惑吗？要我说，清然少年颇有胆气，能抓住机会又识时务的人总不会混得太差。

“双鱼公主亦是如此，指责有用吗？没有用的。她能理解，也并未怪罪，即使被冒犯，也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之前亦是如此，本来有力量离开樊笼，却因为无关之人的苦难选择留下。实在是至情至性之人啊！哈哈哈哈。”

合欢宗宗主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外人对合欢宗虽多有误解，但这大多也只是无能之人的揣测，到了一定层面，一些谣言自然会迎刃而解。

因此，白黎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反驳。

“那就拭目以待吧。”

【纵情恣意合欢妖女人设完成进度：48%】

胥双鱼的脚步滞涩一瞬，也只是一瞬。

怀中殷雪重舔了舔她的手：“怎么了？”

胥双鱼摸了摸怀中狐狸的下巴，狐狸舒服得眯起眼睛：“无事。”

殷雪重很娇地嘤了一声，睁大眼睛对自己发出如此声音表示惊讶，后又臣服于胥双鱼过分娴熟的手法，将尾巴也搭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扫一扫。

并非是胥双鱼没有戒心，只是以殷雪重的实力，若要想伤害她，实在没必要牺牲尊严装作一只狐狸窝在她怀里伺机刺杀。

而且，狐狸的手感确实不错，像是一团热乎乎软绵绵的云。

凡人步伐实在太慢，况且之前与胥明珠扯皮也耗了些许时间，镜螭最大的作用也只是传送，此时当然要让他人尽其用。

小太监指了个大致位置，胥双鱼也并未让他跟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甫一出传送，她就皱了皱眉：“好重的魇气。”

魇气凝聚到一定程度便会形成魇，胥双鱼已经看到几个幽魂状的魇在魇气中呼啸、穿梭。

魇气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魇气浓到一定程度，就会源源不断吸收周围的魇气，如此循环往复。

而魇气，通常情况下，只有将其形成的最强的魇族打败后才能由天机书封印。

胥双鱼眉目冷凝，她回头看了眼镜兰时：“先疏散人群，附近不要留任何一个人。”

镜兰时拿出镇魇司的令牌，对着在一旁守候的士兵到：“镇魇司办案，疏散周围人群，莫要留下任何一人。”

“是，兰统领。”

“镇魇司办案，闲人莫近。”

“闲人莫近。”

……

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人群对官兵总会听从，然总有例外，逆着人流而上的是位老妪。

她很瘦小，颤颤巍巍地伸着双手在面前探路，双眼眯成缝，未免给自己惹麻烦，人群在靠近她的时候自动分流。

老妪口中喃喃：“镇魇司……镇魇司在哪儿啊？”

有人不忍老妪找得辛苦，为老妪指出一个方向。

“那边。”

却不料老妪自胳膊肘上挂着的提篮中拿起一个鸡蛋，向着几人所在方向投掷而去。

胥双鱼怀中的白狐纵身跳起，化作靡丽又锋锐的少年，少年手中接过鸡蛋，目光森冷地看向人群。

“是谁？”

为老妪指路的人惊出一身冷汗，他摁着老妪跪下，心中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无比懊悔。

周围的人亦跪了一地。

胥双鱼将殷雪重拉到身后，灰色的眼无神地略过眼前跪下的每一个人。

时间紧急，她无意追究。

“先疏散人群，不用在意。”

镇魇司是皇帝手下的刀，名为镇魇，阴私之事亦未少做。

她只是不杀人，却不阻止他人杀人，受到敌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人群又站起，因为这耽误的刹那，加倍快速地离去。

胥双鱼正欲转身，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斥：“妖男妖女！”

她抬首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正是那位逆流而上的老妪。

【纵情恣意合欢妖女人设完成进度：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