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江知闲坐得笔直,像是好学生上课听讲般,认真地看着前面的路况。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送林砚回去。
她甚至对此产生了一种使命感。
林砚看着她的侧脸,车开得很稳,只有轻微的晃动。
她垂下的发丝随之飘动,似有若无地攀上他的左肩,与深黑的西服外套融为一体。
她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整个人透露着一丝恬静。
良久,林砚开口:“胃不舒服?”
“啊?”江知闲愣愣回头,“还好。”
喝酒胃不舒服是很正常的事,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又不是痛到直不起身,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林砚这么问,她以为是他难受,于是抬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你难受就先歇会。”
林砚顺着她的动作,靠在背椅上,她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转过头,又继续盯着前面。
江知闲曲起的腿紧紧贴着他,随着路上的晃动,时而靠近时而疏远,但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这个范围。
林砚垂眸,眼底闪过不明情绪,合上眼。
司机小刘一路上都很安静,但偶尔忍不住看后视镜。
老板好像在休息,江小姐……江小姐在监督他开车?
想到这,立马移回视线,目视前方。
快开到酒店楼下,里面就有人出来迎接。
车稳稳停住,江知闲挪了挪,要下车,嘴里说着:“我送你上去。”
林砚抬眸,把她扯回来:“这边下。”
见人下来,车外经理叫了一声:“林总。”
林砚点点头,把江知闲带出来。
“不用跟着我,等会送点醒酒药上来。”
经理应声退下。
直到林砚牵着她进了电梯,并且已经上了一段时间,她才发觉不对劲。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住哪?”
又问一次。
“到了。”
江知闲跟着他来到套房门口,似乎就是他的住处,她放下心,再次跟他叮嘱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下次还是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没等她抬脚离开,林砚便抓住她的手,往他身上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胃痛。”
隔了一秒。
“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江知闲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又反驳不了,最后好人做到底,把他送进去了。
林砚让她去沙发坐,江知闲没去,就近坐上了吧台上旁的高脚凳,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踩在凳子前腿上,微微曲着,然后一手撑着脑袋,眼神放空。
准确来说,她现在脑袋空空。
把送林砚回去这条任务打上勾后,脑内任务栏一片空白。
酒店派人送了解酒药,还准备了热牛奶和一些水果。
江知闲再次清醒的时候,是林砚将半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林砚:“吃了。”
她看着林砚手中不知名小药片,有一些不好的想法,犹豫着:“不好吧……”
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花时间把林砚从大老远送回来,不就是以前对他有一些道德败坏的想法,不至于毒害她吧。
林砚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看她这幅欲言又止为难的表情,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着她的面,把手里的解酒药自己吞下,又给她重新拿一颗。
见他的动作,江知闲放心接下。
林砚拿起桌上的水咽下去,刚放下,准备给她重新倒一杯,江知闲却顺手接过,仰头喝下,把药咽下去了。
嘴角还有残留的透明液体,顺着唇角滑至下巴,在下巴尖停留了两秒,随即滴落,在原木色吧台上炸出微乎其微的一滩水渍。
她舔了舔嘴角,并无所察。
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她把它往旁边放 ,正好在林砚手边。
透明的玻璃杯口处,一道微红的唇印十分惹人注目。
林砚的视线落在她唇边,手中拨动着玻璃杯,在桌面上挪动了一点距离。
江知闲察觉他的目光,偏过头去,林砚随之转身,把空杯子放回身后橱柜,端上刚才送来的热牛奶,给她。
林砚:“喝了。”
江知闲没接,睁着眼睛看着他。
林砚在她的注视下,喝了一口,然后江知闲顺利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皱眉,继续喝完。末了,评价一句:“不好喝。”
“喝牛奶都挑,找男人怎么不挑。”
林砚语气平淡,话里有话。
江知闲机械性地思考了一下,肯定道:“我挑了呀。”
林砚挑眉看她。
“我挑了你。”
“……”
她这句话猝不及防地触到他的心底,林砚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你还在骗我。”
江知闲微不可查地颤了颤,一些刻意忽略的东西再一次涌上来,她艰难开口,小声着:“我没有……我是真的……”
呼吸开始变快,张了张嘴:“你是……”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没了声音,咬着下唇,拧着眉,垂下眸。
林砚接着把话说完:“我是你见一个爱一个里面最爱的一个。这个意思是吗?”
一字不落地落入耳中,林砚语气里暗含的自嘲和讽刺像打翻的醋坛,挥之不去的酸楚在江知闲心里密密麻麻地渗透着。
她想说点什么挽回,有些着急,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解释。拉着林砚的手,想让他先等等,容她先思考一下,但是越急脑中越没有内容。
最后慌乱之中顺着他的话:“嗯,最爱你。”
林砚却是轻轻一笑,但眼底没有笑意:“江知闲,你在渣我吗?”
江知闲被这个词击中,拨浪鼓似的小幅度摇着头,松开他的手,不知如何面对他。
仅仅是面无表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还是感到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她有些喘不上气,想离开这个范围。
于是也这样做了。
起身,绕过林砚,扶着吧台往外走。
林砚看着她略显慌张的步伐,隐约还有些不稳。
暖光灯照进眼底,闪了又闪。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门没关,林砚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
江知闲攥着肩上的小包的链条,等电梯,胸口起伏着,有些烦躁,原地转了几圈,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响声不小,后脚跟也在此刻隐隐作痛。
拿出手机,要叫车回去,刚进入页面,上面就弹下一条微信消息。
一长串备注。
看了一眼,她下意识点进去,手指停在空中。
【188腹肌有钱黏人.记颜老板】:知知,这么久不来找我,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看清内容,她脑袋空了一瞬,随即有什么炸开。
往往旁边看去,敞开的房门下,林砚站在中间。
如第一次见面时的装扮,只是此时的神情多了几分温和无奈还有受伤,唇线绷着,拿着手机,乌黑眼瞳直直地盯着她。
她张了张嘴,胸腔内的震动越来越强烈,随后双唇紧闭,才不至于让乱窜的心脏蹦出来。
脑海里自动回放起今晚和宁熙的对话。
他故意的。
他听到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能确定这一点。
不知何时走到他跟前,江知闲有些急躁上脸,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但她也管不了这么多,本能地驱使她又回来。
林砚拉她进来,关门,走到沙发边,摁着她坐下,蹲下,给她脱高跟鞋,一气呵成。
江知闲踩着柔软的地毯,脚后跟处的不适感减缓。
林砚手里提着药箱过来,在她前面蹲下,手轻轻握起她的脚踝,看着那里泛红的肌肤,先简单地消了毒,江知闲刺痛一下,往回缩,被用力抓回,然后贴上创可贴。
做完这个,换一只脚,同样的操作。
江知闲两只手抓着沙发边,肩上的小包早已溜下,被遗落在旁边。
她莫名有些委屈,不知从何而来,只是这种平静的氛围有些久违。
对她来说,是两个人将事情暴露之后,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就好像这一切并不是什么大事。
林砚处理完,抬头看她,却见她眼眶有些泛红,愣了一下,语气刻意放轻:“哭什么。”
江知闲咬了下唇,眸光闪动:“没哭。”
两人对视几秒,林砚提箱起身。
江知闲在他临走前扯住他的衣角:“等一下。”
林砚垂眼:“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知闲没应声,他提着药箱离开,再回来时端了一盘青提,放她面前:“胃不舒服,吃点。”
她摇摇头,眼眶更红了:“你听我说。”
拉着林砚在她身边坐下,然后收回手,双手放在身前,手指不安分地缠着,肉眼可见的纠结。
良久,她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我是真的,我没有在演戏……”
她还是忘不了那天林砚丢下来的问题,此刻全部从脑海深处被挖出来重现。
她说得很慢,但极为认真。
林砚没说话,只看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心底。
见他没回应,江知闲开始没这么平静,有一丝慌:“我是真的……”
说到一半,又停下,身前的手已经攥着衣服布料,眉头带着纠结。
“真的什么?”
林砚的声音像从深潭传出,带着诱惑。
终于,她心里一松,喃喃道,咬字在清晰和模糊之间:“……真的喜欢你。”
直白且明显的表达,江知闲其实说得不少,但其中有几分真心实意谁又知道。
但这次不同,她能感觉到心脏在为之狂欢。
也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一个人真的能够因为真情实感的表白而血液上涌,连指尖都是发麻的。
她看着林砚,希望他能给出些反应。
林砚抿着唇,看她的眼神温和中夹着晦涩。
抬手在她脸颊边蹭过,然后抚上她的双肩,又缓又轻地将人带入自己怀里。
许久,江知闲耳边传来很低地一声:“好。”
话音刚落,江知闲心中直冲冲地涌上强烈的酸涩,抑制不住从眼睛溢出。
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他身上的气息四方八方地包裹着她,这份独特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她嗓音中带点哑:“林砚,我不舒服。”
“嗯?”
“衣服好紧,不喜欢,不舒服。”
“……”
“为了穿它没吃饭,好饿。”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好可爱。
醉酒表现千万条,知知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