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奉天
商队一连赶了一天的路,太阳落山后才停下休息,齐掌柜传下话来,只给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要连夜赶路,希望能在明日开城门前到达奉天城。
“俞娘子,你……你能跟我一同去吗?”
姚侪怯生生的看着珍娘,甚至不敢同她大声说话。
珍娘吃了一口手里的炊饼,喝水的空挡瞥了姚侪一眼,一天了这是姚侪第一次跟她说话。
姚侪缩了缩肩膀,他今天一整天,不停的回想一路上可有得罪过这位小女娘,想了一日他发现,俞娘子好似平日都是笑呵呵的,往日他偷懒犯滑,她连气都不生一次的,这才逐渐缓过来。
“我,我自己不敢,不敢去。”
珍娘瞄了一眼姚侪,
“不敢去为何还要去?”
“就是好奇,想去见见。”
姚侪讨好的嘿嘿笑了两声,珍娘喝完碗里的水,把碗收进行李放好,拍拍手对姚侪说:
“走吧。”
关金鞑子的车在车队中前段,齐掌柜怕他跑走,闹出什么岔子,叫人把他的腿脚打折,又找了两个镖师专门看护。
珍娘和姚侪顺着车队往前走了十余辆马车,才看到。
那金鞑子全身五花大绑,躺在一辆平板车上,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位魁梧的镖师看护。
“喏。到了。”
珍娘朝跟在身后的姚侪摆了一下头,示意车上的就是他要看的金鞑子。
姚侪躲在珍娘身后,其实他个子比珍娘高,躲在她身后根本躲不住,但他还是揪着珍娘的衣服迟迟不肯探出头。
“他绑着呢,你不用如此害怕。”
珍娘不解,他明明怕金鞑子怕的要命,又为何要闹着来看。
姚侪听她如此说,又犹豫了好半晌才磨磨唧唧的抬头看了看,果然见那金鞑子被捆绑的牢牢地,一身是血的躺在车上。
“嘘~”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大着胆子探手探脚朝马车前进了几步,探着脑袋朝车上人看去。
珍娘被他谨小慎微的模样逗的有些忍俊不禁。
姚侪视线在那金鞑子上下打量了几遍。
这个金鞑子的身量要比普通的丰朝人高些,长年战斗让他长了一身健硕的肌肉,看面相年纪不大,应该也不过二十岁上下。
和他相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姚侪越发显得文弱。
许是呆的久了,姚侪的戒心也逐渐消减,他大着胆子欲向前再走一步时,车上原本昏睡的金鞑子,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褐眸凶狠如狼,锐利的目光如同利箭,狠狠地射到来人身上,姚侪吓得跳起来,迅速转身躲到珍娘身后。
没有姚侪阻挡,那金鞑子的视线落在珍娘身上。
几乎一眼他便认出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她拦住那些想杀他的丰朝人,害他受如此大辱。
“呼无你咯傻丝波。”
之前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珍娘卸了他的下巴,如今并没人帮他接上,他嘴里含糊的突出一连串金文。
珍娘不会金文,听不懂对方说了什么。
她皱皱眉正不予理会转身要走时,却听身后姚侪弱唧唧的挤出一句话来:
“俞娘子,他、他刚刚说,说,”
“他说要杀了你。”
珍娘惊讶的回头,她没想到姚侪竟然懂金文。
“你听得懂他的话。”
姚侪脸上闪过一丝不太自然,哼哼唧唧半天才挤出一句:
“以前,以前学过一点。”
“窝屋哦啊金连瓜你无,个红安挂木期不能孤欧竣。”
这时躺在车上的金鞑子又含含糊糊的吐出几句。
珍娘看着姚侪挑挑眉,姚侪会意:
“他,他问你,为什么不让人杀了他。”
“金帐勇士只可杀不可辱。”
珍娘笑了笑,这个金鞑子倒是个血性汉子,只可惜莽撞了些,她摇摇头:
“告诉他,如此好的筹码,怎会让他这么简单的死掉?”
姚侪如实翻译,他话音刚落就见那金鞑子又疯狂的挣扎起来,看这珍娘的眼神里全是恶毒的恨意,好似要把她吃了一般。
嘴里含糊着大声嘶吼:
“你古瓦此带皮油,屋黑西澳也不打。”
“你古瓦此带皮油,屋黑西澳也不打。”
两个看守的镖师见他又要发疯,连忙上前按住他,用尽全力才把他重新按在马车上。
姚侪被他吓的一跳,忙不迭的往后连退数步。
“他说,他说你不杀他,他将来定要杀你。”
两名镖师挥着拳头砸向他,十几记老拳下去,人已然昏迷。
珍娘却淡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晌才转身朝着姚侪走去。
两人从金鞑子那处回到自己的马车,没多久商队修整好再次出发。
经过一夜不休不眠的赶路,商队终于在熹微时分,看到了矗立在金丰两国间最后一处城邦:奉天。
整个商队在奉天城外做了个简单的修整,辰时奉天城门一开,齐掌柜等人便带着那名金鞑子先行进城,而剩下的其他人,则按照排队的顺序依次检查入城。
如今金丰两国明面上还是交好,所以边境的贸易交往很是繁忙,奉天城外排满了要进城的各色商人。
等珍娘和姚侪排着队进了城,已然过了巳时。
从她离开阳金算起,这已经是她离开阳金的第二十二天。
姚侪是来投奔姑姑的,进城后他同珍娘结清租车费用后,便自行离去,而珍娘则在城里找了处客栈安顿下来。
一连三天,珍娘都在城里的集市商贸集中处游走,要想找到合适的货品合适的价格,她要学要看的还有很多。
好在她并不着急,这是她的第一次,稳妥一点更好。
奉天城和阳金城不同,奉天原本是一处关隘,是金丰两国通商后日渐形成的一座城市,和阳金那般繁华的大都市相比,奉天城要小上很多。城里也并无城建规划,完全是商贸自然聚集而成,光商人们聚集的集市都有好几处。其中以东西两市最大,另有五街、马市等。
珍娘前几天先摸透了东西两市,第八天决定去五街看看。
据她这几天的了解,五街同东西市不同,虽然交易的货品门类近似,但五街交易的货品要比两市的成色更好。
如她这样做小本倒手生意的,便是要用最少的成本,尽可能拿回更好的货。货品越好待回去后赚的钱越多。
这次出来她本就把目光盯在宝石翡翠等贵重商品上,这几天她在东西市逛遍了,这种货品在东西市上的成色不好,她一直未找到入眼的货品。
一大早珍娘在客栈吃过早饭,便再次独身一人出了门。
五街取名叫街,却并不是一条街,而是一片以各类商贸店铺集合的而成的井坊,因坊间的小街相互串联,组成一个“五”字而得名。
珍娘从起头一笔的街口进去,沿着小街的走向,挨个店铺都逛一逛转一转。一个上午的时间转了整个五街一半有余的店铺。
据她查探着,五街的货品确实要比东西两市的成色好,但根据她的观察,五街上货品虽好,但要想拿到较为实惠的价格,必须得大宗交易才行。
她带来的那点银两,便是加上单璟给的一百两,也未必要的上价。而且这几天的查访她也发现,奉天的边贸确实发达,所以更不乏有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事。
逛到正午,她找了个面馆吃饭,一边吃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拿到好的货源。
她正闷头吃着,突然眼前一暗,一个人影坐在她的餐桌对面。
“俞娘子竟也在这儿?”
说话的声音甚是熟悉,珍娘放下汤碗,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齐程墨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
珍娘惊讶的看着他,自打进了奉天城,她便再没见过齐程墨,没想到竟在五街碰到了。
“我家铺子就在对面,刚刚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你了。”
齐程墨笑嘻嘻的,指了指面馆对面的铺子。
珍娘顺着看过去,是一家名叫顺和茶行的铺子。对了,她想起来齐家可是有名的晋商,便是在阳金城也见过他家的茶铺,这奉天城定然也有齐家的产业。
齐程墨好奇的问:
“俞娘子,你不是来投奔亲戚的吗?怎么跑来这儿了?”
他扭着头朝街巷上左右看看,有些不解:
“你来玩的吗?可这里都是做生意的,没啥好玩的。我天天看着堂叔入货出货的,很没意思。”
珍娘当日为了安全,路上并未明说到奉天的来意,如今被撞见了,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笑了笑:
“其实我不是来投奔亲戚的。”
“我跟你商队里大部分人差不多,都是来奉天做生意的。”
齐程墨惊讶的张了张嘴,指着珍娘半天才说话:
“你,你竟然也是来做生意的?”
从商队被袭那天,他堂叔就说珍娘不一般,如今听她自己承认来意,更加吃惊了。
一个约莫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娘,就算是有傍身的武艺,却敢独身一人上路跑这么远来做生意,着实叫他刮目相看。
而他自己,明明也不小了,却还叫人陪着护着才能出门,如此一比真是高下立判。
齐程墨自打那日见过珍娘风姿后,心里对她不知有多敬佩,后来进了城便失去消息,还遗憾不已,如今再次见面却又叫他更加钦佩。
他爹说的真没错,人就要多出门走走,才能见识到世间有很多厉害的人。
珍娘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毕竟是个刚出门的半大孩子,她笑着解释:
“就是在老家听人说,来奉天这里能贩到不错的商货,我想来此处碰碰运气。”
“只是运气可能不太好,来了小十天,还没找到合适的货源。”
齐程墨眨眨闪灵的眼睛,猛的一拍大腿:
“这有何难,你来找我啊,你想要什么货品,还有我们齐家搞不定的货源?”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比较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