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的声音像是道惊雷，骤然劈醒了在沙发内相拥的两人。
李钊弹也似地起身，仰脖喝尽还在冒热气的茶：“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司绮晴垂眼笑，慢悠悠地系好衬衣的纽扣，又去整理散在颈边的发。
“嗯，你今天出院嘛，我想早点回来帮忙。”
李芙看向摆在玄关的帆布鞋，顺口问：“诶，家里来客人啦？”
司绮晴清了清嗓，正欲隆重地介绍自己。
恰时，却听见李芙高兴地说：“江悦姐也在嘛，太好了，我正想有数学题要问她。”
李钊：“江悦回兰里了。”
李芙明显一怔：“那是谁来了？”
司绮晴抱臂于胸前，像尊雕塑似地坐在原地，硬是一声都没吭。
李芙看了眼哥哥，瞧见李钊耳尖的红，稍许蹙眉，边走边嘟囔着：“哥，你没在家里做坏事情吧，我还是未成年呀，你要多注意些啊—！”瞧见司绮晴，吓得打个激灵，“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绮晴笑眯眯地摊手：“当然是李钊喊我来的。”没等她回答，忽地拍手，“啊对了，你是要找江悦小姐的吧。但是好可惜，江悦小姐已经回去了呢。你如果想见江悦小姐，就要多跑一趟兰里了。不过，我想江悦小姐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李芙怔住：“你，你没事吧......”
司绮晴小口喝着茶：“我非常好啊。”头向左偏，故意露出脖颈的吻痕，“我今天可是收获满满呢。”
阳光下，脖颈处的红晕更加明显，像是落梅点缀在白雪间。
李芙紧盯着她颈边的痕迹，嘴唇直哆嗦，半晌也讲不出一句话：“你，那个，你......”
“好热啊。”
司绮晴故意扯开领口，一个劲地用手扇风，“现在就不能开空调嘛。”
李芙又去看李钊，眨巴着眼睛，勉勉强强才找回声音：“哥，你们和好了？”
李钊的耳尖比朝阳还红，平静地哼出一个字：“嗯。”
李芙凌乱了。
司绮晴随意勾住李钊的臂弯，也顾不得热，半边身子都挨着他的肩膀：“目前还没有哦。”眯起眼，缓而慢地说，“你哥哥现在还在考核期。”
李芙惊叫：“考核期？！”
“别管大人的事。”
李钊咳，抬手将她往外推，“赶紧进屋看书吧。”
李芙边朝前走边回头喊，声音里满是愤怒：“司绮晴，你就少折腾些吧。喜欢我哥的人可多呢，你别占着便宜还卖乖！”
‘啪—’
门关上，隔绝了她的叫嚣。
司绮晴垂眼，以小指抵住耳朵，嘟囔：“啊啊，怎么还是这番话。我听得都快会背了。”
李钊又与李芙说了些什么，那小孩终于嘀嘀咕咕地闭上嘴，伏案去写新的模拟题。
他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却看见司绮晴站在玄关，悄然一怔：“不留下来吗。”
“不啦。”
司绮晴重新戴好眼睛，上翘的睫毛重叠成缝，笑着说，“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确认关系，我也没理由呆在你这里。”
李钊沉眸：“你别听李芙乱说，那些只是孩子的玩笑话。”
司绮晴跺了跺脚：“手机呢。”
李钊将设备递给她：“在这里”
司绮晴的指尖快速起落，很快就输好一连串数字：“这是我的新号码，你有事，不，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找我。”腕部一转，将手机递还，“李钊，这是给你的奖励。”
空白的备注栏里，写着‘绝对重要人物’，后面还跟着两个爱心。
李钊垂眼看着，神情比之前温柔许多。
“你记得啊。”
司绮晴将门推开，前脚踏出去，身体还在屋子里，“我的电话一定要接，这是绝对的考核项。”
李钊笑：“知道了。”牵起她的手，轻声说，“我送你。”
如果没有李芙，今天大概不会这么早离开。
司绮晴望向橙黄的太阳，悻悻然垂眸：‘刚才多好的氛围，完全可以上三垒。’越想越可惜，又叹气：“余萌去国外了，李芙这些天都和你住嘛。”
李钊点头：“嗯，开学前是这样。”
司绮晴轻啧，瞧一眼打车软件：“就送到这儿吧，我先回去了。”
李钊非但没有松手，反倒将她抓得更紧，脑袋耷拉着，看上起既沮丧而有些落寞。
司绮晴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差点忘了，你这家伙有分离焦虑症。”
李钊轻声问：“明天能见面吗。”
司绮晴想了想：“应该可以。”托起他的下颚，问，“我们要不要去约会？”
李钊一怔，条件反射似地快速答：“当然好。”平静的脸上显出急切，倒豆子似地念，“啊，应该先订电影票。再选择一家高档餐厅。你不喜欢海鲜，我们就试一试西餐......”
李钊越说越高兴，仿佛要将先前没说过的话全补回来，叨叨叨地讲个没完。
司绮晴没有正经地谈过恋爱，‘约会’只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概念。在她认为，但凡是男女独处，无论是什么行为在什么场合，都可以用‘约会’两个字概括。
所以......她有些搞不清楚李钊高兴的原因。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
司绮晴镇定地说，“约会而已嘛，我最有经验了。”瞥一眼他，掩唇咳，“你只要记住，这是考验的一部分就行。”
李钊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嗯，我知道了。”
没明白是哪句话说错了，李钊的开心劲顿时减去许多，不仅笑容没了，还又恢复往日沉闷的状态。
司绮晴揉了揉李钊的脑袋：“明天见。”
李钊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出租车内的电台在播放‘司家秘闻’的后续，两个主持人再加一位法律顾问，三人先复盘事情的经过，而后开始讨论司明海后续会判多少年。
司绮晴托腮望向窗外的风景，就像在听着陌生人的故事。表情没有任何的波澜。
她已经与司明海划清界限，从今往后，都不会有任何的关系。司玉珍本就恨极司明海，卧薪尝胆十年才转守为攻，更没有理由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故而司明海这一倒台，就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司机边开车，边吐槽社会的不公，表示像司明海这种有钱有权的败类，就应该受到三倍的惩罚：“你是没看见，那小姑娘可怜的嘞。腿都被打断了，也没有力气爬起来，还在哭喊着求饶呢。”
司机：“要是当时我在场，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待她走。多可怜呐，人家姑娘也是父母眼中的宝贝啊。”
司绮晴扬唇，平淡地说‘大叔，你真是善良的人’。
“这哪能叫善良？”
司机咬牙，不由得加重语气，“这是做人基本的良心。”
这世间有良心的人很少，那些家伙大都喜欢用语言表示对恶徒的憎恶，却在身处其中时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司绮晴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就更加对司机的话不以为意。
下车时，对方叫住她：“姑娘，我们见过吗，我瞧着你有些眼熟。”
当然会眼熟。
余萌当初为调动更大的舆论，直接给司绮晴的照片添加了锐化处理，让那些伤口看起来更惨更渗人，然后又假模假式地遮住她的眼睛，宣称这是要保护受害人的隐私。
司绮晴推了推眼镜，笑：“男朋友老说我是大众脸，叔，你可能认错人啦。”
被司明海控制的金丝雀不可能有男朋友，而她也并非视频里的可怜虫。
司机一怔，忙摆手说抱歉，摇上车窗就径直离开。
车逐渐远去，尾气的白烟也在暮光中弥散。
司绮晴依旧站于原地，一瞬间有种奇怪的错乱感，仿佛忘记忘记今夕是何夕。
‘嗡嗡—’
挎包内的手机发出震动。
司绮晴眸子微颤，才如大梦初醒般回神，打开手机看，是李钊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有阳光落下来，文字间的暖意给了她足够的真实感。
司绮晴扬唇，指尖轻点屏幕：“刚下出租，准备回家。(*^▽^*)”向前走，又问，“你呢。”
“在准备晚餐。”
“啊啊，好久没有吃到你做的菜呢o(╥﹏╥)o。不过会做饭是加分项哦。”
等待片刻，李钊才回复：“嗯，下次给你做。”
光是阅读着文字，司绮晴俨然能想象出李钊说话时的语气。
这个老实得有些可爱的男人，此刻肯定红着耳尖，在一本正经地给她回短信。
司绮晴忍不住笑出声：“真的嘛，十分的期待。(*??ω??)”
李钊：“：）”
不知道是从哪里搜刮出的表情，倒也符合他老沉的气质。
司绮晴拆掉糖纸，叼烟似地咬住糖棍，提步朝三楼去。
陈妍此刻还没有下班，陈梁还在临近的小镇做某项专题采访。楼道里虽然空荡，却被打扫得十分干净。
司绮晴正要拿钥匙开门，抬眼却是一愣。
门缝间加了个小巧的信封，信封很薄，也没有署名，以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捏，能感觉到内里有卡片似的东西。
司绮晴凑近去闻，细眉稍许蹙起。
纸页的味道极为熟悉：橡树与苔藓，是司明海最常用的熏香。
她轻啧，胡乱地拆开信。
‘啪嗒—’
有什么硬物落于脚旁。
司绮晴随意地瞥去，那是一张黑底的信用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