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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梧桐脊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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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疏已饮酒姿态忽然一顿,僵硬抬头。

昭华接着道:“我的来历,你应当并不知晓,但隐约之间也能猜个大概,无非是上界之人。至于我与这具躯体的联系,你知晓下界之人修炼巅峰便是踏天门升天途,那你可知若上界仙裔若想修为精进,最好的办法便是分出一魂渡下界历劫。”

“凡人昭昭一世,便只是我之一魂渡劫。”

“劫生而她生,劫灭而魂归。”

“至于你所期望之人,早已泯灭,从来就不存在这天地之间。”

“而我,不过是走马观花看了一场故事。”

这些事情,萧疏已只要寻去上界,早晚都会知晓,昭华也无意隐瞒她与昭昭之间的纠葛,索性都一并说了出来。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萧疏已能够死心,放下执念。

萧疏已放下酒杯,重新恢复笑意,眸中疏淡与情深各半,开口却还是那一句话:“我召回来的人只会是昭昭。”

昭华懒得与他再去争辩,眸光望向楼下堂中的说书人。

“要说那青州王家长孙,二十年经脉尽废,一朝腾云惊变十三州,拜入鸿铭学宫,往日欺辱之人莫不惊惶,两股战战,生怕这王家傲天上门寻仇。”

“可这王家傲天确是个深得王家家传学风,当即放出风声尺,言明过往之事犹不可追,往事云烟他都早已忘记,这下众人才纷纷放下心来,赞他宽广胸怀,无量无疆,有大贤人之态。”

“今日,我们就讲王家傲天踏碎恶念幽魂,怒救云水间小郡主!”

……

楼下是经久不衰的故事话本。

楼上。

“一朝腾云惊变十三州?”昭华玩味地咂摸这一句话,凤眸中淡漠讽刺。

她道:“这具躯体乃是我寻来梧桐枝火炼而成,梧桐千年精魄作脊,若是顺利拜入仙门,也当是不世出的天才。”

“之所以当年被批命天生有缺,经脉不通,是因为她的脊骨曾被人用一壶九道之酒换了出去。千金酒换骨,换得一身羸弱病骨,自此病弱缠身,再难渡冬日凛寒。”

萧疏已手中力道一重,这千金之酒连同这青金所筑的酒具碎成粒沫。

他轻声问道:“谁?”

昭华一声笑:“自然是一朝腾云惊变十三州的大贤人。”

说起来,她可算不上什么救苦救难的梵罗之人,只是这些年高居明皇殿,无人敢来犯,自然名声在外一身清寂淡泊姿态。

选择这个时候摊开这件事情,无他,就当是为当年的昭昭讨回一些公道,毕竟那壶九道之酒不过是檐下雨水,随处可见。

九道之酒尽数被挥下桌面,小室之中惊起一地叮叮咚咚狼藉

萧疏已怒意难掩,双目通红,一身罡风难以抑制,搅乱灵气漩涡,九道斋中木屑碎石波动纷飞,堂中客人纷纷望其大惊。

九方小室有人出手开口道:“道友何方神圣,九道斋乃是众人群聚之地,还请慎重。”

木屑碎石于一小室窗前停滞,凝在半空。

堂下之人亦纷纷谴责。

“九道斋主呢,为何还不出来主持公道,让这狂放之徒如此肆无忌惮。”

“就是,九道斋禁动灵力,斋主为何还不出来?”

“此人如此不知规矩……”

……

这群乌合之众既不敢过于谈论萧疏已,也不敢指责九道斋之主,只能拿着九道斋惯有的规矩论上一论。

九道之斋,分为九方斋室,非寻常人不可住宿。外院二楼小室与其配套,而今除了萧疏已和昭华所在小室,余下八间,五间皆有人所抵挡,另有三间木石碎屑穿墙而过,空荡无人。

又有小室之主开口道:“道友可是走火入魔,既然如此,在下不才有一卷清静心经聊表赠意。”说话之间,一卷木牍飞出,不似卷书,倒像是暗器飞入。

九斋所住之人,贵不可言,萧疏已如此行径,与挑衅无疑。

“嘭!”

萧疏已一个侧眸,寒光一闪,木牍碎裂半空,黄尘粉末朔朔而下,堂下之人瞬间噤声。

昭华嗤笑,天门重开,剑宗十六峰却一朝被灭,十三州倒是都坐不住了,也不知那重塑根骨的李家长孙在不在此……

她又看向萧疏已,一时无言,一念之间的事情,非要做弄出这般大的声响。

装模做样。

那清静心经的主人倒是声无怒意,颇为遗憾道:“在下是真心实意赠书,不过若道友无心,便也就罢了。”遂隐去声音行迹。

梧桐枝出自昭华之手,方才踏入九道斋之时,昭华神魂所感,便知道那偷劫梧桐脊的人便呆在这九道斋中。

她看向萧疏已,此间天道,莫说是寻一个人,就算是千里之外也能够杀人于无形之中。

想必他方才便感受到了。

等。

萧疏已和昭华都在等。

昭华凡人之躯,若非神魂出窍,便是手无缚鸡之力。唯有那人现身之后,她有可能召回梧桐脊,只是不知还有几分力。

而萧疏已在等,则是嫌弃天道杀人无非神雷降世,这样的惩罚太轻,不及当日昭昭所受之苦万分之一。

挑衅天道,便是罪无可恕之人,由他摆弄。

于这九道斋做弄出这么一出戏,便是要激那人显身。

昭华百无聊赖的望向堂下,大堂之中方才还在喧闹熙攘的客人在木牍书卷崩裂的那一瞬,皆是面如土色。

唯有那说书先生见无人听书,拿出了一面焦尾古琴,慢慢悠悠地弹出了一曲寒江月。

堂中有人颤颤巍巍,结巴道:“清净心经,莫非是学宫学长,长孙邈?!”

又一小室之中,气劲翻飞,悬空而现一男一女,男子墨云锦缎秀金线龙纹,容色俊秀意气风发,女子一身红衣劲装,手持一柄长枪,飒然风姿。

这男子对着长孙邈的小室,拱手道:“学子王傲天见过学长。”一言定论,堂下之人大惊方才之人竟然真的是学宫学长长孙邈。

这厢,墨衣男子转身又向着昭华二人的小室打出一道劲风,朗声道:“不知道友是何人也,还请出来相见,青州王家有礼了。”

帘幕飞起,昭华倚靠在窗棱之上,抬眸先是看到了悬空之人。

凤眸轻挑,容色冷淡。

看来人如看蝼蚁,大厦之将倾,不足一提。

小室之中,长孙邈悠悠叹气,举茶一饮而尽,天道有灵,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此番来剑宗之人,都是各方斟酌之下,进退行止莫不有所度法,便如率先开口之人,牧山群族,性情刚烈,却也仅仅开口制止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罡风之中,深感威压之不可抗逆。

唯独这青州王家,为给自己少主添光添彩,指派了这么个少族小辈来。

真是,不知所谓。

萧疏已闪身而出,袖带罡风一把将悬空二人挥落在地,狼狈跪扑。

王家傲天身体屈服而意志坚强,大声怒吼:“我乃王家长孙,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我家中之人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红衣女子,长枪落地,紧接着道:“宵小之辈,欺辱我王家哥哥,我必然不会放过你!”

昭华凤眸流转,瞧着堂中一幕,兀地生笑出来:这莫不是月娘话本故事里痴情男女。

不错啊,果然生死相随!

萧疏已缓步堂中,单手掐住王家长孙的脖颈,缓缓升起。

堂中之人,抱头鼠窜,除了说书之人,便也就只剩了这三人。

萧疏已打定主意要折磨这王姓男子,一点一点折断此人骨头,断其经脉,又抽出神魂以鞭挞。

红衣女子大惊,就要起身上前,却被萧疏已一把扇向一旁墙壁。

昭华戏也看够了,起身缓步下楼。

比起这群人不走寻常楼,纵使破窗而出,她倒是中规中矩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楼。

“咚,咚,咚……”

四下寂静,连萧疏已也停下了手。

昭华并未理会堂中萧疏已二人,反倒是行至说书人身前,开口赞赏道:“凤栖于梧桐,雷击木而成焦尾,凤栖焦尾之音,先生好琴技!”

说书先生琴音一停,眸中带笑,点头回道:“姑娘谬赞了。”

昭华转而又道:“先生可允许我露几分拙艺。”

说书人抬首,与昭华四目相对,良久心中仿佛叹息一声,道:“姑娘,请。”

昭华一寸一寸自琴首焦尾之处,素指清白落于栖梧木之上,缱绻怀念。

想不到,沧澜这方小天地竟然也有凤栖梧桐。

比她那将屿山漫山的梧桐已经强上不少了,湟水之祭,那漫山梧桐也随凤凰而去了,连一棵都没给她留下。

昭华叹息一声,拍案而起,扶琴而奏。

拨琴而动,天地正音,凤凰啼鸣,万鸟来朝。

音波妙然而动之际,众人闻之仿佛得见春生万物,紫气东来,万山朝拜之景象。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剧烈呼痛之声,凄厉异常破坏了这仙音渺茫。

王傲天双目疵咧,大口大口吐出鲜血,剧烈疼痛之下浑身颤抖,连方才萧疏已掐住他的脖颈都忘了,胡乱伸出手呼救:“救我!救我!你救我,我愿意将青州王家千年家业双手奉上!”

“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我……”

王傲天恍若一滩烂泥,脊无支撑,蜷缩一团,血泪糊成一脸,哪里还能够认出青州王家的脸面。

昭华波动琴音,从王傲天身体中抽出来的梧桐脊带着血色悬于半空,就要向着她的方向飞来。

琴音一动,梧桐脊突然绽放出一阵刺眼光芒,莹白之色,纯美令人惊叹。

光芒缓缓散去,只剩下盈盈玉质的一节梧桐枝,安安静静落在昭华手中。

王傲天企图垂死挣扎,眼中溢出恶毒:“梧桐脊,我的,我的。”他挣扎着向昭华方向爬取,身下血迹滩滩。

昭华轻笑:“你的?”

“若因果将成,确实可以算是你的,连我也无可奈何。可惜你贪得无厌,连一壶九道之酒都舍不得出,于檐下接了一壶雨水就充作千金酒,就换走他人根骨。因果不成,自然都不作数。”

王傲天艰难抬头:“修道之路本就是你死我活,杀人夺宝,我有什么错!这梧桐脊到了我的手中,便该是属于我的,当初留那小乞丐一名,已经是我好心了!”

昭华握住梧桐枝,笑意淡漠:“可惜,在我这里只论因果,不论得失。你既然口口声声要拿千金酒换骨,未至千金,少一分一毫都不作数!”

“嘭!”

这争来夺去,有逆天之姿的梧桐脊恍若琉璃糖果一样,随着昭华手下用力破碎成莹白光晕,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之声,消散于天地。

王傲天目呲欲裂,他此生难入仙途,还是当初依靠这梧桐脊引得众人羡慕嫉妒。如今,梧桐脊碎,他的登天之途也宛若幻梦一般破碎。

他怒极攻心,喷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

萧疏已也骤然色变,想要施法笼住破碎的梧桐脊,先前他还以为昭昭下楼是想要亲手给这小人一击,换回脊骨,才不曾动作。

怎料,昭华召回梧桐脊,洗尽铅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其毁去。

昭华看着萧疏已施法动作,忽然生出无限疲惫,她语气淡漠道:“萧疏已,凡人昭昭并不想找回梧桐脊。”

当年,琅风山巅上除了剑无邪和萧疏已,还有第三个人——

昭昭。

她虽然住在春三日小境,可这小境却落在琅风山巅之中。

失忆是真,潜意识中不愿意找回脊骨也是真。

许是受了昭华本体影响,当初的凡人昭昭隐约之间能感受到命定轨迹。

她与萧疏已,必有一死,并且是死在对方手中。

昭华垂了垂眼睛,轻动指尖,这是她无数次亲手安排的故事结局,若不是此界天门有异,她想要的也早该到手。

她将这面焦尾琴轻轻放置在说书人的小案之上,道:“先生的琴,很美。可惜已经不适合我了。”

说书人不曾答话,只目中怅惘地摇了摇头。

天地正音,凤凰啼鸣。

能弹出这样琴音的人,怎会不适合凤栖梧桐?

怎会!

昭华走到萧疏已身侧,仿佛没有看见他双手鲜血,两手之中撕裂的魂魄,眉目从容淡漠,道:“走吧,我们该去下一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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