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然性子孤僻，极少出门与其他妃嫔相聚，即使是这段时间以来与她走得近些的萧羡，迫于张太后的旨意，也有许久不曾和她见面。今日见她过来，萧羡也不由得有些惊讶，连忙道：“妹妹来了，快坐。”

徐妙然也不客气，道声“谢娘娘赐座”，坐在了萧羡对面。玉音一向不喜她过来，见她坐下也无动于衷，倒是玉书连忙走了过去，斟了一盅茶放在徐妙然面前。

徐妙然冷眼看着，知道是不欢迎自己的意思，但也懒得和她们计较，于是没有出声。她象征性地饮了一口茶，就放下了茶盏，堆起笑容对萧羡道：“妹妹上次来，同娘娘说的那些话，娘娘可想清楚了？”

上次来时，她故意引导萧羡将卫国公主频繁生病的原因与宫斗联系在一起，还提出了去母留子的可能性。如今公主再次病危，萧羡作为生母却不能去探望，走投无路之下，对她的话想必是不信也会信了。

果然，萧羡也想到了数日前她说的那些话，挥了挥手让两名宫女都退下，脸色沉了下来。“我的确已经想过，在这宫中不争不抢，就等同于束手就擒，只能遭人陷害却无力反抗。要想不再受人欺凌，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公主自幼体弱，出生以来病痛不断，她却连去看公主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还要时时刻刻受张太后的欺压，这让她如何能容忍？张、云两家把控前朝，他们族中的女子则将后宫大权牢牢地攥在手中，如果再没人对他们加以反抗，只怕这天下都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徐妙然见她果真信了自己，露出满意的笑容：“姐姐说得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她的计划，还远不止于此。

想到自己的计划，徐妙然叹了口气，佯装惋惜地道：“姐姐，实不相瞒，我来寒香阁之前，还曾去过琼华阁。”

萧羡的神色瞬间紧张起来，急忙问道：“你可见到公主了？”

徐妙然摇头：“我位分低微，要想求见贵妃娘娘，必须经过娘娘的同意。娘娘正守在卫国公主床前，分身乏术，怎会有时间见我？”

萧羡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闭了闭眼才道：“…是我忘记了。你是徐家人，徐家与萧家是连襟，和萧家一样是他们所仇恨的对象，自然会被拦在门外。纵使贵妃娘娘有心放你进来，怕也不好违逆太后的意思。”

徐妙然道：“姐姐说得是。”她朝窗外扫了一眼，见外面无人，这才将身子略微前倾，低声道：“我心里有个疑惑，不知姐姐是否也与我有相同的猜想。”

萧羡道：“但说无妨。”

徐妙然收起了笑容，道：“姐姐不觉得，公主生病的时间，太过凑巧了么？”

萧羡怔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手紧紧地抓住了美人榻的锦垫。

*

长信宫，佛堂。

张太后跪坐在蒲团上，如往日一般闭着眼睛诵经。但她并非是为重病的卫国公主祈福，而只不过是寻常礼佛罢了。

殿内无其他下人，独有菡萏服侍在侧，轻声向张太后禀报方才打听到的消息。

“太后，奴婢听说，徐宝林去了琼华阁。”菡萏道，“只是琼华阁上下一片忙乱，无暇顾及其他，因此并未放徐宝林进去。”

闻言，张太后睁开眼睛，面上却是一片不悦之色。“徐宝林？她去做什么？”

徐宝林入宫后并不得谢宣宠爱，也甚少与六宫妃嫔往来，因此这个名字并未给她留下多少印象。她唯一听说过关于这位徐宝林的事，便是不知从何处传出的闺中秘闻，说她曾经将自己的嫡姐推下高台，致使后者双腿尽废，终生无法下地。

当时谢宣不认得如今这位徐宝林的模样，大抵是随手从徐家送来的两名秀女中指了一人，才使得这样一个心思阴毒之人阴差阳错入了宫。而谢宣似乎后来也听说了这件事，对徐宝林的态度更加冷淡，但其中缘由只有宫廷中人知晓，并未传出皇宫。

张太后随即想到，无论徐宝林再如何不得宠，都还是徐家的人，与萧家是同一阵营，自然而然也就归属于楚王一派。谢宣不动她，留着她的位分，恐怕也有安抚徐家的原因在其中。

思及此处，她不免有些烦躁，对徐妙然的印象也更差了几分，不耐烦地道：“公主抱病，她一个无关之人跑去琼华阁，还嫌不够乱么？派人去各宫传我的话，就说卫国公主染疾，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琼华阁，免得扰了公主养病。”

卫国公主虽非云贵妃的亲生之女，和她也并无血缘，但却生得玉雪可爱，十分招人喜欢，她也时常将公主接来长信宫小住。公主体弱多病，即使她厌恶萧羡，也不免对公主心生怜惜，更在心底隐隐为公主担忧。

菡萏福身应道：“是，奴婢稍后就去传旨。”

“慢着。”张太后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个萧氏如何了？”

菡萏明白她指的是萧羡，答道：“回太后的话，萧昭仪尚在禁足，不曾离开寒香阁一步。”

这的确是实话，但张太后并不相信，回过头看着她，狐疑地问：“果真？那毕竟是她的女儿，如今生了这样重的病，她就一点也不着急么？”

萧羡此前为了见卫国公主一面，曾经在她宫门口跪过一天一夜，只为求得她的允准。如今萧羡听说公主染病，竟没有拼命闯出来求见她，相反还格外安静，她心中有些怀疑。

“奴婢听说，萧昭仪甚是担心公主的病情，但也并未听说有何逾矩。”菡萏道，“除此之外，只有徐宝林去过琼华阁后又去了寒香阁，似乎是去探望萧昭仪。”

徐宝林？！

张太后的脸色很不好看，怒道：“胡闹！萧氏身为禁足妃嫔，有过错在身，寒香阁又岂容徐氏区区宝林随意入内探视？徐氏那个女子心术不正，最爱搬弄是非，这样的人岂能留在陛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