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遣走了下人之后，钟娘子快速关上书房的门，焦急地问萧平，“今日早朝，是否有人参奏殿下？”

她一早听说了郑家小姐自尽的消息，也知晓如今都传是谢昀逼死了郑家小姐。今早萧平走后，她就在房中反复徘徊，始终静不下心来，隐隐为萧棠担忧。

“不错。”萧平沉声道，“他们不仅告发殿下胁迫郑家女监视齐王，还弹劾殿下心怀不轨，意图谋反 ，连小张大人都亲自出面参奏，称殿下私藏粮草，有夺权之心。所幸附和之人不多，陛下并未责难，只命人按他所说细查。”

张守清往常在明面上从不参与朝堂纷争，今日却一反常态，显然是事出有因。但这究竟是为楚王之罪，还是为他的一己私欲，却并不好说。

钟娘子听了，神色有些不快：“连这般重的罪名都能随意扣在人身上，真是用心险恶，只当旁人都不知他打的是何算盘罢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棠儿。”她说着，想起萧棠自成婚以来还未回过府，眼眶一酸不禁掉下泪来，“明日本该是棠儿回门的日子，可现在王府遭了祸事，怕是不能回来了。”

民间婚俗规定，成婚后三日新妇归宁，宗亲娶妇同样有此规矩。萧平叹气道：“你说得是。陛下吩咐彻查，命楚王近日不得出府，棠儿必定也要跟着禁足。既已到了如此地步，我唯一期盼的便是她能谨慎行事，不被人拿了错处，否则纵使是我，怕也帮不上她的忙了。”

萧棠已是楚王正妃，即云贵妃所说的“天家妇”，而非萧家女。倘若谢昀因谋逆而被削爵乃至下狱或流放，即使萧平是萧棠的父亲，恐怕也无法替她求情。

钟娘子劝道：“老爷的难处，我如何不知。老爷不必过于自责。”

她本想多劝萧平几句，奈何自己已是忧心至极，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更多的劝慰之语来，只得掩面叹息。

她不是不知萧棠的脾性，凡事皆不愿平白委屈了自己，更不愿为不在意的人劳心伤神。她深知萧棠与谢昀本无情分，怎甘心为他所牵连，受他所累？

“陛下厚待楚王，将棠儿赐婚给楚王为妃，又将他召回京，皆是为了压制齐王。”萧平见钟娘子面色有些发白，似是久久无法从担忧和惊惧中回过神来，连忙宽慰她道，“若楚王真无反心，陛下绝不会轻易动他，也就不会牵连棠儿。你我无需过度担忧。”

谢宣今日并无慌乱之态，大约早已有所预料，因此留了后手。他不让张守清参与此案，是为了防止后者从中作梗，扰乱办案进度，那么楚王和萧家，也就极有可能得以保全。

钟娘子却没有答话，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表情有些痛苦。她情不自禁地抓住萧平的衣袖，双目紧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萧平见状一惊，忙道：“快来人！”他扶住钟娘子的手，见王氏已推开房门，立刻对她道：“快去请郎中！”

王氏见钟娘子已有昏厥之状，大惊失色，赶忙跑了出去。秋霜等其余几名侍女见状皆吓得不轻，纷纷上前来扶钟娘子。

城郊，医馆外的一处别院中。

徐锦然坐在院子里，腿上盖着从前用的貂裘，正在专心致志地逐个为木架上晒着的药材翻面。

她和孟衡搬来汴京这处院落已有数月，这段时日以来，孟衡不理外界之事，一心攻读四书五经，已有许久不曾出门。在她闲不住的时候，他也偶尔会推她出门散心。

为了她的腿伤，他特意挑选了医馆附近的宅院居住，以便为她抓药。她闲来无事时也时常去医馆中帮忙晒些药材，或是熬制汤药，往常她虽厌恶药香，如今却也习惯了那股味道，做这些杂事时总是不厌其烦，自得其乐，竟从未觉得辛苦。

徐锦然将药材一一翻好了面，正要摇轮椅回房，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向院外，却发现原来是钟娘子身边的王氏，步履匆匆地进了隔壁的医馆。

徐锦然心觉有异，忙摇着轮椅出了院子。等她来到医馆外，王氏已经带着郎中走了出来，似是正要往回走。

“王嬷嬷！”徐锦然急忙喊住她，“嬷嬷这样急，是出了何事？”

王氏见叫住自己的是徐锦然，连忙福身道：“见过徐二姑娘。”她担心自己回去得晚，会误了钟娘子的病情，简短地道：“回二姑娘的话，我们大娘子身上忽然有些不好，老爷命我来请郎中。”

徐锦然见她神色焦急，不欲与自己多说，又见是她亲自来请，钟娘子的情况定然不妙，忙道：“我跟嬷嬷去。萧伯母染疾，我亦放心不下，请嬷嬷允我一同去。”

王氏想了想，道：“也好，我扶姑娘上车。”

这家医馆的诊金比其他医馆都高，郎中的医术也比寻常高明许多。王氏之所以请了这家医馆的郎中，也是为此缘故。

卧房内。

郎中为钟娘子诊脉过后，说是情绪太过激动所致，随后开了几副稳定心神的汤药，以暂缓病情。

送走郎中后，徐锦然独自坐在屋外，想到钟娘子的病，又想起与自己许久未见面的萧棠，只觉闷闷不乐。

这时，孟衡走了过来。他见徐锦然神色焦虑，问道：“可是在为伯母之事烦忧？”

徐锦然来萧府后不久，便有下人去了孟宅，将此事通知了他。

徐锦然方才已经从众人口中得知了谢昀被弹劾一事，见他询问，忍不住叹道：“萧伯母的身子本就十分不好，眼下听闻楚王殿下被弹劾，怕牵连到棠儿，所以才急病了。只可惜我不能见棠儿一面，若是棠儿在此处，兴许能好些。”

孟衡皱眉道：“我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一些，如今陛下已经吩咐了紧闭楚王府大门，不许人随意出入。若是我们此时前去，无论能否见到楚王妃，只怕都会惹人怀疑，的确不宜见面。等风波过去，萧伯母身子也好些了之后，我陪你一道去求见。”

徐锦然知道孟衡的话有理，也只得暂时歇下与萧棠见面的心思，默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