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心中一惊，郑家老爷乃堂堂兵部尚书，他家的女儿自然也是金贵无比，为何会毫无预兆地服毒自尽？

这其中必有隐情。

萧棠并未慌乱，面上依然镇静，问那柔儿：“是郑家的二小姐么？”

柔儿忙道：“正是。”她向身后张望了几眼，连忙看向萧棠，急声道，“殿下今日一大早就奉陛下的命进宫去了，恐怕陛下正是为此事而传召。郑家姑娘无端自尽，还不知是何由头，但如今看来，怕是有人拿来做筏子构陷殿下的，王妃可要赶紧想想办法。”

萧棠听罢，眉头紧锁，一时未有言语。

郑氏性情活泼，与其他秀女有说有笑，但与她这个同住之人却从不多说，可见并非天真无知，对世家大族间的争斗了然于心。郑氏机敏聪慧，且出身高门，又是未来的齐王妃，何至于落到自尽的地步？

谢昀并不与萧棠住在同一座院子里，一早便有下人来禀报，说他外出有事，却不知他原来是被陛下召进了宫中。郑氏服毒自尽，官府本该查问自尽的缘由，陛下却在此时召谢昀进宫，是因为信任他所以命他协查此案，还是对他起了疑心，想要查问一二？

柔儿方才神色匆匆，显然是刚得知的消息，而谢昀则是连早膳也未来得及用就离开了王府。萧棠心下了然，道：“先下去罢，任何人问起都不可多言。派几个靠得住的人盯着各处府门，莫要让人瞧出异样。”

柔儿得了命令，急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双燕怔怔地望着她，忽然像是反应了过来，小跑过去关上了房门。她转过身，后背紧贴着房门，脸色发白，好半天才问道：“…姑娘，郑家小姐为何会自尽？陛下传殿下进宫，是对殿下起疑了么？”

秋夕知她一向胆小，上前几步揽过她的肩，安慰道：“如今尚未有定论，先别慌，又不与我们相干。殿下入宫本是平常事，哪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

凝雪也道：“双燕姐姐别怕，郑家姑娘是自尽，岂是他人能干预的。”

听到此处，始终沉默不语的萧棠忽然出言否定道：“他人如何干预不得？不是因为他人，郑家姑娘也不会出事。”

几人都一怔，只听萧棠冷声道：“柔儿如此慌张，定是外面已经有了风言风语，正是某些人想要看到的局面。高门贵女自尽，王府何必过问？郑家二姑娘是齐王未过门的王妃，逼死了她，得罪的就是齐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这位殿下最不喜齐王，看来此事，是针对殿下而来了。”

齐王向来与谢昀不睦，如今未婚妻骤然服毒自尽，背后极有可能有人推波助澜，他必然会怀疑是谢昀所为，也就可能先一步向谢宣告状。谢宣为暂时平息他的怒气，便会召谢昀进宫问话，同时也可与他商量应对之策。

“我不知郑姑娘自尽前是否留下了证物，倘若有证物，便会将风言风语传得更广。”萧棠皱眉道，“我早知殿下得胜回朝，又与萧家结亲，幕后之人必会有所行动，却没料到下手竟如此之快。”

魏军班师回朝已有数月，那人却始终潜伏在暗处一声不响，专等她嫁与谢昀后再动手，摆明了是要将萧家连同楚王一网打尽。但此人终究太过心急，不知谢融早已失了今上的宠信，也不会再如以前一般对张太后的话言听计从。

天下人皆以为齐王受宠，无人敢对齐王的决断提出任何意见，而楚王失宠被逐出汴京，只因临危受命才得以回京久居。但事实恰恰相反，齐王早已不得圣心，楚王的势力却日渐强盛，连齐王所倚仗的张太后也已经退居内廷，不再插手政务，齐王又怎能凭借权势压倒楚王？

忽然，画屏道：“不知姑娘可曾想过，万一真是殿下逼死了郑姑娘，伪造成自杀的模样，我们还需要站在殿下这边么？”

这话同时也是在问，倘若真的查出是谢昀杀了郑氏，谢宣是否仍会选择保住谢昀，以制衡齐王的势力。

“你觉得可能么？”萧棠反问。

言下之意，是谢昀不可能杀郑氏。

秋夕却有疑虑：“既然殿下不可能对郑姑娘下手，幕后之人该如何让天下人相信是殿下杀了郑姑娘？”

然而萧棠还未开口，熟悉的声音就已经慢悠悠地响了起来，替她回答了秋夕的问题：“郑姑娘发现了本王了不得的秘密，自然会被本王杀人灭口。你说，对么？”

见来人是谢昀，几名侍女皆跪了下来，行礼道：“殿下金安。”

萧棠也福身道：“妾见过殿下。”

谢昀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称呼，但并未说什么。他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在几名侍女面上多停了几秒，画屏猜出他此刻大约不想她们待在此处，便主动退了出去。其他三人见状，也和她一道离开。

等屋内的人都下去后，谢昀在桌边随意一坐，道：“以后寻常称呼即可，不必拘礼。”

两人成婚前，谢昀在她面前的自称就已经从一开始的“本王”改为了“我”，那之后萧棠在他面前也再未用过谦称，因此并未反对，只道：“是。”

谢昀笑了一笑，随即进入正题，“陛下一早派江总管过来传口谕，命我即刻入宫，可知我是怎么出来的？”

萧棠无心同他玩笑，道：“自然是陛下不信那些人的说辞，所以将殿下放归。”她话锋一转，“只是殿下对秋夕说的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适才说，郑氏发现了他的秘密，被他灭了口，才被有心之人抓到了把柄。此话毫无疑问是他站在幕后黑手的角度揣测得知的结果，但他被抓到的究竟是怎样的把柄，足以让那些人在陛下面前将他一举告倒？

唯有这一桩罪名，能使谢昀彻底无法翻身，永无出头之日。

“…谋反。”

萧棠神色平静，缓缓说出了答案。

恰如当年李贵妃被李家牵连而获罪一般，只要证明谢昀在长大后逐渐得知了当年的真相，立誓为母报仇，就能栽赃他心怀不轨，意图篡权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