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薰阁外，宫装女子遥遥望着离去的背影，问道：“那是何人？”

宫女道：“回娘子的话，是楚王殿下昨日迎娶的王妃，今日入宫朝见太后。”

甫一听“楚王”二字，女子便一脸不屑，望着渐渐走远的主仆二人，讥讽道：“原来是楚王妃，我还当楚王早已被贬，永世不得入京了呢。今日见着他们萧家人，真是晦气，还不快走。”

她哼了一声，带着宫女转身往回走，“那萧家不过是被父亲斗垮了的破落户，仗着一个女儿进宫，一个女儿做王妃的好福气，竟也能破例回京。如今萧家风头正盛，要是萧老爷官复原职，萧美人在宫中岂不是更得意？当真叫我心烦。”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太后的侄女张美人。她入宫以来虽然得宠，前不久也升了美人的位分，但始终对萧羡受宠心有不甘。今日一见萧棠，她心中的火气便压抑不住，忍不住出言讥讽。

她越想越气，索性一路走回阁中，直到迈进宫门方放慢脚步。宫女在一旁扶着她的手，劝道：“娘子何苦为他们家的人生气？可要保重身子才好。”

“身子？”张美人冷笑，“我再保重身子，都比不过萧美人，进宫一年多就有了皇嗣。她倒是得陛下眷顾，不声不响地就有了孩子，不仅萧家面上有光，连刚出生的皇女也破例封为卫国公主，地位堪比齐王，还得了姑母的旨意养在贵妃娘娘膝下。她一人专宠，那我算什么？我进宫来，就是为了做宠妃的，你看陛下素日待我，可有半分真情？”

宫女不敢妄言，只得道：“娘子不要这么说。公主的母亲已是贵妃娘娘，与萧美人无关，萧美人再得意，也连与公主见面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饱尝母女分离之苦。陛下待娘子，远比待其他几位娘子要好得多，怎会不是真心呢。”

张美人显然不信，反问道：“何为真心？陛下对贵妃娘娘是真心，对萧美人亦是真心。那么对我呢？对魏才人、周贵人呢？我们这些人，哪个是陛下真正喜欢的，我侍奉陛下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么？”

“……”宫女再也不敢开口，低下头不作声。

张美人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罢了，我不过是随口发发牢骚，你若当真，只怕我还要担心呢。我是想，这萧美人如此得势，还要想些法子对付她才好。若不然这后宫之中，还有我的容身之地么？”

宫女忙道：“娘子说得极是。不知娘子准备怎么做？”

张美人哼道：“就看姑母愿不愿意提携我，让我做这后宫之中位分最高的人了。美人算得了什么？总有一日，我要那最高的位置。”

只有她成为皇后，才能永远将萧羡踩在脚下，不得翻身。而谢宣对她的宠爱就算不如对萧羡，她也可以享有无尽荣华，再不会受人轻视。

“可是，娘子…”宫女怯懦地道，“您进宫前，老爷不是叮嘱过，将来的皇后会是贵妃娘娘么？”

她自小跟着张美人，也知晓张家对张美人的话嘱托。张家人的打算，是扶持已是贵妃的云宜成为未来的皇后，云贵妃与今上乃是青梅竹马，又在今上登基前就已服侍在侧，情分与旁人格外不同，成为皇后的可能也更大些。张美人入宫，则是为了张家的地位更加稳固，也是张太后的意思。

张美人啐了一口：“贵妃？”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进了屋，不耐烦地命宫女为自己解下披风，“凭她是谁，哪怕她现在已经是皇后，只要挡了我的路，我也要把她挤下来。她做得皇后，我就做不得？”

宫女不敢回答，忙应声道：“娘子有如此志气，奴婢叹服。”

张美人眼中寒意逐渐加深，低头开始品茶。与此同时，距她不远的另一座阁中，同样有人正在谋划。

徐妙然闭着双眼倚在榻上，宫女在一旁跪着为她揉腿。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对宫女道：“楚王妃今日入宫了，对么？”

“是，已经拜见过太后了，又去见了萧美人。”宫女道，“这楚王妃也算是娘子的表姊，今日入宫却不来看望，当真是忘了与您的姊妹情分。”

徐妙然不以为然地道：“她是大姐姐的姨表妹，与我并无血缘，又话不投机，从小我们就不在一处。我和她本无往来，她不来看我，我也不愿见她。”

她深知萧棠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如今两人已无接触的机会，自然也不必多走动。萧棠大约也是相同的想法，所以今日才不来寻她。

徐妙然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萧美人呢？可有动静？”

宫女道：“还是老样子，平时也会想些法子请陛下去她阁中，但陛下若是不去，她也从不强求。”她小声问道，“娘子，您有何打算？”

“打算自然是要有的。在这宫里，虽没有我想象的那般艰难，却也实在算不得顺风顺水。”徐妙然淡淡道，眼底划过一丝不甘，“我入宫以来，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每次陛下不是去萧美人那里，就是召见张美人和傅美人，况且我听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已经要抬张美人为婕妤了。她们得宠，我若不分一杯羹，心里实在是不平衡。”

她道：“走，我们去见萧美人。”

*

兰薰阁中，萧羡正继续绣着给公主准备的虎头帽，无意间一抬头，却见徐妙然走了进来，忙笑着让座：“徐妹妹来了，快坐。”

徐妙然笑道：“许久未瞧姐姐了，姐姐身上可好？”

她来这里，打的正是利用萧羡的主意。萧羡得宠，于萧家有益，于徐家更是助力，无论如何，她现在都不能对萧羡下手。她的目的，是借助萧羡的恩宠使自己在宫中不被欺压，也好给自己博一些宠爱。

萧羡和她素日不熟，不愿多透露自己的状况，只道：“劳妹妹挂心，太医来看过了，说我已经好多了。妹妹近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