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木叶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见何氏出了房门，连忙跪下拉着孟九微的衣角道：“姑娘，何姑姑怎么会知晓萧二公子的事？那岂不是大娘子也知道了？”
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孟九微曾和萧行在家塾见过面，又是谁走漏了消息？
“何止。”孟九微暂时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迅速冷静下来，寒声道，“方才她说老爷夫人都在等我过去，想必父亲也知道了。”
“老爷也知道了？”木叶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跌坐在地上，“老爷怎会知晓…”
孟九微摇了摇头：“如果是旁人发现的，大娘子必定封锁消息，不让任何外人发觉一丁点破绽。但若是大娘子做的，即使为了二妹和她自己的名声不散播出去，恐怕也会上赶着去告诉父亲，不会不了了之。”
杨娘子的脾气，孟九微不是不了解。前者在她一岁多时就嫁到了孟家，但多年来从未管过她和孟衡，只让奶娘和侍女们陪两人各自住在单独的院子里，每日让人送饭。明眼人都看得出孟老爷和杨娘子不喜欢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底下人便时常偷懒，送来的饭大多是残羹冷炙，孟九微和孟衡常年累月吃不饱饭，全靠厨房掌勺娘子的接济才得以平安长大。
杨娘子对待她和兄长，从来都是漠不关心、连装也不屑于装的。多年来她一直小心行事，尽量避免被抓到把柄，如今杨娘子好不容易有了扳倒她的机会，又如何肯放过？
从何氏的言语之间，便能看出杨娘子是想向孟老爷告发她和萧行有私，说不准还有更恶毒的谣言传到了孟老爷耳中。这一告虽不一定会让全扬州的人知晓，但至少在孟老爷的跟前，她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孟九微闭上双眼，良久发出一声长叹：“母亲，何至于此，我何曾想过要与二妹相争？”
然而，除了她自己和侍女外，没有人听得到这句话。
“…走罢。”孟九微睁开眼睛，颓然道，“我们去见父亲和大娘子。”
木叶一听，顿时急了：“姑娘！”她不顾礼仪地抓住孟九微的双手，急切地道，“姑娘，咱们如今已到了要紧关头，您为何不快些想法子自救？一旦老爷相信了大娘子的话，姑娘往后就全毁了！”
“没有用了。”孟九微道，“何姑姑这般趾高气扬，是料定了我此后会一落千丈，就知父亲已经信了大娘子的话。现在自证，也不过是越抹越黑，百口莫辩罢了。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只能先去大娘子那里，再看父亲的脸色行事。”
木叶虽着急，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先自己从地上起来，再去扶孟九微。
孟九微站起身时，身子晃了一晃，险些向后倒去。木叶忙扶稳她，哭道：“姑娘，您千万保重好身子，不能认栽。若是被大娘子坐实了罪名，岂不永无翻身之日！”
孟九微道：“…我知道。”她定住心神，稍微清醒一些之后，便往杨娘子的院子去。
进了正厅，孟九微意外地发现，堂中除了孟老爷和杨娘子外，孟衡和孟雨微也在。她心里一沉，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见过大娘子。”
“哼！”孟老爷一甩袖子，不耐烦地道，“你还有脸请安，不检点的东西！”
孟老爷虽不待见孟九微和孟衡，但也从未当面说过如此难听的话。孟九微闻言一怔，叩首道：“父亲请息怒。女儿斗胆，不知父亲为何盛怒？”
杨娘子见状低下头，手指轻轻擦过腕上的镯子，低声劝道：“老爷，小孩子家年轻气盛，大姑娘也是一时糊涂，还是从轻责罚罢。”
“你少掺和！”孟老爷经她的话一刺，不由得怒上心头，吼道，“都是你们平日里惯的！今日她犯下此等弥天大错，难道你能脱得了干系？她勾搭外男，和别人家的公子私相往来，你竟全然不知！”
“父亲！”孟九微争辩道，“请父亲明鉴！女儿从未私下与任何外男往来过，更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此人居心叵测，父亲为何不加以查证便轻信他人？”
“狡辩！”孟老爷大怒，竟起身来到孟九微面前，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将她打翻在地，久久无法起身。孟老爷狠狠瞪着捂着脸倒在地上的女儿，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教你父亲做事！你不主动勾搭，他们萧家的公子会来撩拨你？你不要脸面，我孟家却还要！不成器的贱人，我今日就打死你！”
“父亲不可！”孟衡挣扎着起身，想拉住孟老爷，“妹妹凭空消失，要外人如何揣测？父亲若要责罚，何不先细细审问再定夺？”
孟老爷见一向温顺的孟衡也阻拦自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出言呵斥，就听杨娘子求情道：“老爷，衡儿的话在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罪，真要打死了老爷也心疼。”她上前拉住孟老爷的衣袖，劝道，“大姑娘的生母早亡，这些年我疏于管教，也是难辞其咎，请老爷宽恕大姑娘这一回。”
“生母？”孟老爷听到这个词，不怒反笑道，“你看看这贱人，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可还对她的生母有半点顾念？”
孟九微在兄长的搀扶下坐起身，骤然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生母，目光在一瞬间有些呆滞。从她记事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在她面前提起母亲，可现在他并不是在怀念母亲，而是在用母亲更深一步地刺伤她。
“我从县衙回到家，刚进门没多久就听见几个小厮在议论，说她和萧二公子暗通款曲，私定终身！”这时，孟老爷的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连家里小厮都知道的事，不用想便知外面的人恐怕也早已经传遍了！你这样不知羞耻，对得住你的母亲么？”
他吼得声嘶力竭，几次甩开杨娘子的手，似乎不打算罢休。孟雨微不知内情，吓得躲在杨娘子身后，怯怯地道：“母亲，别去劝父亲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