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刚开始和徐敏然说话到现在，那人都在门外，偷听她们的谈话。

萧棠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此刻偷听的人可能就是推徐锦然下楼的凶手。此人来意不明，形迹可疑，若说是凶手在听说徐锦然生还的消息后趁屋中无人前来灭口，并非没有可能。

就在来到门口的一刹那，萧棠快速掀开门帘，一把拽住偷听之人的衣领，另一手往那人的后颈劈去。

那人措手不及，当即被劈昏过去。她的个子比萧棠想象中的矮，身量瘦小，面容更是熟悉。萧棠皱了皱眉，难得地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竟是徐妙然。

萧棠冷哼一声，但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没有急着思考徐妙然突然出现的原因，回头对跟上来的满脸惊讶的徐敏然道：“大姐姐，帮我一把。”

两人合力将人拖到外间方才坐的地方，已是气喘吁吁。萧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地道：“大姐姐看，这就是门外的人。”

徐敏然方才就已经看到了她的脸，心中想到萧棠说过的话，不由得有些怀疑：“怎么会是三妹妹？是来看二妹妹的？”

“等她醒了，问问她罢。”萧棠道。

门外之人的身份同样让她始料未及，但事关徐锦然的安危，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说起来，你打她那一下，是怎么回事？”徐敏然经萧棠一提醒，才回过神来，急忙问道，“你这丫头，也不知跟谁学的江湖招式，怎么就把人打晕了？万一三妹妹有个三长两短，被人问责起来，你怎么办？”

“不会的。”萧棠摇头道，“二哥虽教过我一些，但只不过是三脚猫功夫，我力气小，伤不了人，大约不到半刻钟三妹妹就会醒来。我不知门外是谁，也不知对方来意如何，仓促之下只能先动手，大姐姐勿怪。”

徐敏然疑惑，萧行怎么连这个也教给萧棠？她正要问，却听见少女惊慌的尖叫声：“啊！”

徐妙然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屋子里，吓得抱住了头。“莫慌，是我们。”萧棠道，“三妹妹，是我。”

徐妙然这才把手放了下来，小声地道：“萧姐姐吓了我一跳。我本想来探望二姐姐，却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还以为二姐姐醒了，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萧姐姐。谁知正要进门，就突然被人拽住打晕了，我还以为是有贼子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我自问没做错什么，萧姐姐打我做甚？”

她话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像是不知情。萧棠轻颔道：“三妹妹，对不住。我和大姐姐在屋里说话，忽然看见门外有人，以为隔墙有耳，所以情急之下动了手。”

这话并不完全真。在她和徐敏然刚开始说话时，她便已经注意到门外那人的身影，而不是聊到一半突然看见门外有人。如果徐妙然待在门口只是为了听出屋里的人是谁，断不会停留如此之久，显然是想听清谈话的内容。

徐妙然垂首道：“不怪萧姐姐，是我在门外徘徊太久了。我们去看二姐姐罢。”

床上，徐锦然仍在昏迷，没有醒来的迹象。徐敏然在床边的软榻上坐下，招呼萧棠和徐妙然坐在床边。“昨夜前前后后请了十多个郎中，忙了一整夜，五更天时我在软榻上凑合睡了小半个时辰，母亲直到棠儿来之前才歇下。性命无碍，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醒。”

“那…二姐姐伤势如何？”徐妙然怯怯地道，“很严重么？”

由于是夏天，为避免伤口被捂得太严，医女只为徐锦然盖了一条遮住腰腹的薄被。徐妙然瞥见她双腿上的夹板，吓得一时噤了声，好半天才问：“…这是什么？二姐姐的腿怎么了？”

她刚问出口，心底就猜到了答案，但似乎受惊不小，声音有些发抖：“…这是夹板？二姐姐的腿…断了？”

见徐敏然点了点头，徐妙然不禁“啊”地一声喊了出来，急切地道：“为何会这样？郎中说还能好么？”

“二妹妹是腿先着地，所以腿伤格外严重。”徐敏然将大概的伤势同她讲了一遍，轻叹道，“能否恢复，都只能看天意了。”

徐妙然哑然，再次看向徐锦然。她的腿上绑着夹板，手臂和手掌的关节处都被白布包裹着，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脖颈、面颊乃至头部都有大小不一的擦伤，药膏几乎涂满了全身，看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

徐妙然忽然抹了抹眼睛，起身向徐敏然和萧棠行礼道：“大姐姐，萧姐姐，我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二姐姐。”

“去罢。好生休息，你昨夜也没睡好，别熬坏了。”徐敏然叮嘱道。

“…是。”徐妙然道，随后快速地离开了房间。

见她离开，萧棠道：“大姐姐也去睡罢，等二姐姐醒了我叫你。”

徐敏然想了想道：“罢了，我就在软榻上眯一会儿，这样也方便。你昨夜不是也睡得不好么？若累了，就叫我。”

也许是劳累过度的缘故，她歪在榻上，不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徐锦然的伤口有的面积太小，因而并未包扎，血水和药膏混在一起，发出混合着药香的腥气。见有蚊虫飞过，萧棠拿起床头的团扇，一边轻轻地为徐锦然扇风，一边思考方才的事。

徐妙然的举止固然可疑，但她对徐锦然的关心，以及听到徐锦然伤情后的紧张，不像是假的。

但若她真无辜，又为何要故意停留在门口，偷听自己和徐敏然的谈话？

萧棠觉得手酸，放下了扇子。她不再思考这个暂时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开始认真地想自己能为徐锦然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她最终帮徐锦然扯了扯被角，然后用帕子为她擦去额上伤口旁的血水，又重新拿起扇子。

就在这时，徐锦然的睫毛动了动。

她的呼吸逐渐从原本的微弱变得急促，神情痛苦，似乎在强忍不适。挣扎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却很是呆滞，愣愣地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