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萧棠道，“你去把窗户关上，我不喜欢晚上屋里有风吹进来。画屏在外间值夜，你就在里间陪我，去拿个绣墩来，再搬个矮桌，把晚膳剩下的菜都端来。小心些，别惊动人。”

凝雪依言照做。她把菜一一端到矮桌上，绣墩放在萧棠床前，又把里间的布帘拉好。

“姑娘，吃吧。”她帮萧棠夹菜，“虽然大多是羡姑娘挑的，但厨房的人还是做了几个姑娘喜欢的菜，姑娘尝尝。”

“不过是寻常的东西，我吃着都一样。”萧棠只夹了一块绿豆糕，“这个还不错。太甜的不好吃。”

“我不一样，我最喜欢甜的。”凝雪笑道，“姑娘，我能吃么？我也有点饿了。”

“吃罢。”萧棠把点心盘子往凝雪那边推了推，“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来帮忙。”

凝雪当然乐意效劳，一眨眼的功夫就吃了三五个。

萧棠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道：“你真的不腻？我知道点心果子好吃，但是太甜的未免腻些，吃多了便厌倦了。我看阿嫂喜欢，就让人备了几样，但羡姐姐看样子不喜欢，这一盘就只动了一两块。”

凝雪因为在萧棠面前，不敢吃得太放肆，听见她问话，忙擦掉嘴角的糕点屑道：“我吃过的东西不多，这几样若还不好吃，便没有好吃的了，哪怕甜一些我也不会怪它们的。糕点总共就那几个式样，姑娘吃了那么多年，自然不爱吃了。”

“我是不爱吃太甜的。”萧棠笑笑，“不是不爱吃。”

“那姑娘不爱吃的东西是什么呢？”凝雪问。

“我不爱吃肉。太腥了，而且油又多。”萧棠道，“太辣的菜也不行。”

“羡姑娘好像能吃辣，今晚那道辣子鸡只剩一小半了。”说到辣菜，凝雪想起晚膳时的情景，“少夫人口味清淡，一点辣都不吃，那就只有羡姑娘了。”

“如此一来倒好。”萧棠笑道，“这下各色的菜都有人吃，无需再特地和厨房说不要辣菜了。”

凝雪也一笑，低头吃菜。

主仆二人吃了一会儿，渐渐都放下了筷子。“凝雪。”萧棠道，“我有话不知和谁说，你愿意听么？”

凝雪点头：“我知道姑娘和我一起熬夜必定不只是想吃夜宵，肯定有话要说。姑娘请讲，我都听着。”

萧棠见她爽快，便也不再犹豫，开门见山地道：“你觉得，是谁把林家的事告诉林娘子的？”

凝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事，有些措不及防，忙喝了口梅子酒，咽下口中的食物。她抹抹嘴角，问：“姑娘怎么问起这个？不是下人们说出去的么？”

萧棠还没回答，却听外间传来脚步声，原来是画屏送完食盒回来，正准备睡下。凝雪怕惊动她，放轻声音再次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事关重大，等闲之人皆不敢多说一句，但徐家二房却传了个遍，下人嚼舌根竟嚼到林娘子面前去了。”萧棠皱眉，“我多疑，觉得是有人故意的，你呢？”

她语气严肃，凝雪的心情顿时也紧张起来，思虑再三后道：“姑娘这样说，想必是有了怀疑的人。不知姑娘觉得会是谁？”

“你觉得会是谁？”萧棠不答，反问道。

凝雪想了半天，道：“我没见过徐家的人，但听几位姐姐说起过，说徐家二房老爷和夫人感情不好，夫人又没有嫡子，亲生的只有二姑娘一个，三姑娘还是从妾室那里抱来的。听说徐二老爷有十几房小夫人，不敬夫人者众多，多亏徐大娘子治家严谨，才坐稳正室地位。我觉得，还要一一排查才能找出真凶。”

萧棠不语，默许了她的回答，许久方道：“说得不错。自小徐姨母看着我长大，我信得过她的为人，如果不是她，自然也不会是大姐姐。徐姨父每日忙得头脚倒悬，没空理会内宅之事，更没有可能下手。”

凝雪也顺着她的思路道：“那就还剩二房的人。二姑娘是林娘子亲生女，没有理由害她，三姑娘是林娘子养大的，徐二老爷是林娘子的官人，那就还有几位小夫人和庶出的公子小姐…”

“未必。”萧棠打断了她的话，“徐二老爷和林娘子的感情并不好，三姑娘一直怨林娘子偏心二姑娘，母女之情究竟如何也不好说。徐二老爷对那几位小夫人的宠爱远胜对林娘子，且她们平时做的荒唐事全靠林娘子摆平，她们要是还有脑子，就不会对林娘子动手。”

林娘子性情软弱，从不敢忤逆徐二老爷，也不敢责罚他的妾室们。每次不论哪个妾室犯错，林娘子都会出面帮忙，以平息徐二老爷的怒气，不让他把气撒到自己和孩子们身上。

更让人咋舌的是，二房的大多数妾室都不堪忍受徐二老爷的暴脾气，纷纷另觅出路，有不少人偷拿府里的东西出去变卖换钱，更有甚者和小厮眉来眼去。然而对于这些情况，林娘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加以干涉，甚至为她们大开方便之门，以求保住自己的正室地位，避免让妾室们心怀怨恨，从而对她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

萧棠原本不知此事，但有一次听到了钟娘子和徐大娘子的谈话，才知晓徐家二房内里一团乱麻。徐锦然对此恨铁不成钢，但苦于自己说不上话，只能对府里发生的腌臜事装聋作哑。

凝雪想不明白：“难道是徐二老爷下的手？徐二老爷为何要害死自己的妻室？”

“除非，他是怕林家遭罪牵连自身，否则没有理由。”萧棠道，“至于三姑娘，虽然对林娘子心有怨念，但毕竟有养育之恩在其中，不会狠心至此。”

她看了看窗户，道：“天好像快亮了，起来吧。我让人传膳。”

“可是，姑娘真的饿么？”凝雪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们不是刚吃了一大桌，而且也没睡…”

这时，门从外面开了，进来的是双燕。“姑娘快起身，大娘子正催呢。”

萧棠不禁笑了起来，挥手让凝雪把残羹撤下去。“本也没睡，吃了一肚子东西，凝雪也饱了。去传膳吧，再叫画屏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