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琴呐,来吃点水果吧。”
季亦遥坐在床边接过苹果,不露声色地撇了撇嘴角,张嘴啃了一口:“奶奶,您最近少出门,没事在家好好休息。”
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是阿尔兹海默症发作的时候了。
“没事,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走得动。”
季亦遥感觉嘴里的苹果涩地有些发苦,“奶奶,下次出摊我帮你吧。”
“学习要紧,不能耽误上学。”
季亦遥笑了笑:“怎么会,过几天就开学了,我拿个第一回来。”
奶奶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一分:“好啊,你考一百分,奶奶给你做好吃的,红烧肉怎么样。”
“汪,呜汪”
奶奶笑道:“怎么,大黄你也想加餐了?”
季亦遥含着满嘴的苹果笑出了声:“奶奶,现在的考试都不是100分制的了,您这样很亏的。”
奶奶被季亦遥:“哈哈哈这样啊,我搞不懂这些,那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叮铃”
“哟,你去看看是不是你张叔叔来了。”
“好”
季亦遥快速穿上拖鞋,大黄也兴奋地跟着跑到门口,尾巴都快摇成出残影了,
“稀客呀。”
“不稀不稀,昨天刚来过。”
南修一进门就差点被大黄扑到。
奶奶戴着眼镜拖着缓慢的步子走进:“小均啊,你爸爸让你来的吗?你可有阵子没来奶奶这玩儿了。”
“也没有很久啦,奶奶,我爸让我来给您看看收音机。”
奶奶将有些下滑的眼睛扶起,从电视机柜里拿出一个边缘有些发黄的老式收音机,机子上方是一排凸起的按钮,中间可以拉开放磁带,拉起旁边的天线,还能调频收音听广播。
“您这年头可有些久了,嗯...按钮按着有些生涩,零件老化了...”
奶奶拉着南修坐到了沙发上:“没事别急,你看看能不能修,能修就修,不能修也没关系的,毕竟也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
季亦遥:“这里面的零件我们去于叔叔那问问吧。”
南修摆弄着手里的收音机,抬头道:“对,型号太老了,于叔叔总喜欢淘一些老旧的东西,说不定能有合适的零件”
“等下啊”,奶奶说完就往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用红布包着的三角形布袋:“这是之前去庙里求的不值钱,报平安,你们俩一人一个”。
说着就往两人手里塞。
“奶奶,您这也太客气了,我这人命硬得很,还是您拿着吧”,南修就像拿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收着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奶奶笑容和煦,掀起自己的衣角,一个相同的红色三角布袋正别在自己的衣服内侧,只不过跟他俩的不同,这个护身符上画了个小小的圆形图案:“我有的,你们拿着拿着,还有啊”,说着奶奶又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走,
“来,外面热,吃冰棍”。
南修看着手里的冰棍,最后也没再推辞。
季亦遥拿起桌边早就准备好的背包:“那我们先走了”。
“欸,路上慢点,不着急慢慢来,能修就修,不行就算了”。
“好”,季亦遥回头望向这个不算熟悉的老旧楼房,整个小区早就没有什么年轻人了,住的都是老人居多,这栋楼的外壁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常年的风吹雨打变得黑黢黢,还有一些青苔趴在墙面上。
但就在这样一个老房子里,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始终伫立的门边,对着孩子离去的方向张望。
“汪”
哦,还有一只大黄。
季亦遥的目光朝着那边也只是略停留几秒,便收回了视线:“我们之前发出去的视频虽然被举报下架了,但是讨论的热度一直在增加,关注的人也不少。”
南修小心翼翼地绕过了路面湿滑的青苔,顺手接过季亦遥从背包里摸出来的女式宽边帽,放进自己的背包:“是,这两天我爸给我挡了很多想来采访的记者和网红,都是些想蹭流量的。”
季亦遥点点头:“那就行,这是沈筱琴的母亲生前穿过的衣服,她个子很高,应该能穿。”
“你们来了”,低沉的嗓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像是许久没有被雨水浸润过的土壤,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季亦遥一回头,就在烂尾楼的入口处看见了那把抢眼的红伞,还有几件干净的小毯子,“你昨晚没回去?”
“这几天都没回去”
南修对着他略一仰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不露声色地眨了眨眼睛,上次受伤,虽然没有伤到眼球,但是也在眼睛周围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疤痕,伤口愈合时不时有些发痒。
季亦遥环视周围:“就我们几个吗?”
李笑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很快又恢复如常:“还有一个,她等下就来,我可以先开始。”
季亦遥没再揪着这个深问下去,看向烂尾楼中央那块四四方方的空地:“就在这里?”
李笑摇头,越过两人带路:“不,在上面”。
“上面?”
李笑头也没回:“这个顶楼,之前就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四周依旧是灰扑扑的墙壁和完全没有扶手的简易水泥楼梯,跟之前她跟南修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除了...顶楼...
“这...这是什么?”
整个天台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颜色的油漆桶,大的正好能放下一个人,所有桶都用一条锁链焊接在一起,地面中央的空洞边上,锁链同样连着一个横躺着的油漆桶。
所有铁链错综复杂地连接在一起,三人站在楼梯口,李笑弯腰从地上捡起铁链的一端往后一扯。
随着沉重的金属声此起彼伏,油漆桶互相碰撞在空旷的烂尾楼发出空洞的回声。
“哐啷”
中央横躺着的油漆桶一震,外层封口的铁皮松开,直直地从楼顶垂直落到了一楼大厅,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一条沾染猩红的手臂从里面伸出,耷拉在空洞边缘一动不动。
手肘一块皮肤比较干净,肤色很白,和周围的猩红形成剧烈的反差。
季亦遥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是他啊~~~”。
李笑:“对,现在是暑假,他跟几个狐朋狗友约着出去旅游,他家里都不管,几天没消息也不会有人问。”
南修:“那其他人呢?”
李笑穿着成套简单的白色运动服,绕过脏污的油漆桶,站在天台的边缘向外望去。
季亦遥跟了上去,远处的天边被金黄的夕阳分割成碎片的云彩,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只听见李笑低笑一声,
“他们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