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聚光灯下，游羽依然站在坚不可摧的屏障内，他像是被玻璃罩子保护起来的美丽人偶。

而屏障之外，一条极为庞大的羽蛇盘绕着屏障的外围。

羽蛇的视线冰冷，一金一黑的瞳孔，一如夜色，一如晴日，警惕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眼瞳往后不远是茂密华丽的翎毛，此刻怒气冲冲地展开，配合着张开的血盆大口，显出张牙舞爪的姿态。

再往后是又粗又长的蛇体，羽蛇显然长大了很多，此刻最粗的地方要两个人才能抱得住，漫长的身躯宛如虬结的根系，堆叠、盘绕着，霸占了会场的高台。

他巨大的双翼张开，宛如守护珍宝的恶龙，拢在游羽身边。黑色的蛇尾持续扫荡着，将所有企图继续靠近的人掀翻，划定出了一片安全区，而被他蛇尾扫到的人都开始痛苦哀嚎，口唇乌黑，渐渐就失去了动静。

刚刚围堵在游羽身边的人一下被清得干干净净。

游羽仰望着变得无比庞大的羽蛇，鳞片折射聚光灯的光影，绚烂的光宛如霞披般落在羽蛇身上，让羽蛇看起来像是在发光，显出一丝难以描摹的神性。

羽蛇低下头颅看向被自己保护起来的人类，张开的翎毛渐渐收拢。

“那是——羽蛇？！？！”

“这里怎么会有羽蛇？！”

会场里瞬间慌乱起来，会场里的人都带着异能抑制环，没有费衫的指令抑制环不会解开，解不开抑制环也就没有反击的能力，众人只能慌乱散开，四处躲避，尤其是避开了中间的舞台，生怕被羽蛇碰到，这一散反倒为舞台周边留出了巨大的空地，为游羽开了一条路。

有了这么一大片空地，蛇尾状似瘫软了下来，缓慢蹭着包裹着游羽的防御屏障，而尾尖依然漫不经心来回扫着四周，每每扫过靠近的保镖时就带起利落的风，羽蛇的尾羽会立刻变得锋利，每一个碰到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见血受伤。

费文也被扫到了台下，甚至他是最先被蛇尾攻击的对象，刚刚会场暗下的那一秒，他就感觉一阵劲风扫过，如果不是他刚好拉过附近的保镖挡了一下，那一下几乎将他整个人抽成两半。他在惯性之下飞出舞台，再爬起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身前中毒死去的保镖，他一脸愕然，下意识看向了刚刚克兰坐的位置。

那条羽蛇明明离开了，为什么游羽的身边还有羽蛇？难道他真的弄错了？

“卡洛！杀了那条羽蛇！”费杉起身大喊，同时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异能抑制环，她掌心泛起水花，四周的水分开始汇聚到她身边。

卡洛再次端起枪，这次带着疾风的子弹疾射而出，羽蛇不躲不闪，子弹一击即中，但是预想的死亡并没有出现，子弹直接穿透了羽蛇的身体打在屏障上化为粉末，跟弹壳一起迸射的还有无数黑色的水花，那些水花四处散开，落在附近的保镖身上，那些保镖立刻发出惨叫，捂着毒液落下的位置满地打滚，但很快他们就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费杉看着那些显出中毒迹象的保镖，面色一凝，看向羽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

费佐的异能出现在一只羽蛇身上。

之前她一直对费文的那些猜测报以怀疑的态度，也不相信费佐还活着，但此刻她第一次察觉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她按捺下疑惑，掌中的水花凝固成一片密集的冰锥，朝着游羽的方向急速攻过去。

冰锥抵在屏障上瞬间四分五裂地断开，羽蛇愤怒地朝着费杉的方向嘶吼，从他的身体上落下许多细小的蛇，瀑布般散落，蜿蜒着爬向四周，缠住了附近的攻击过来的人，也包括费文和费杉。

费文起身躲避，开始用雷系异能攻击周围的小蛇，昏暗的会场里闪过一道又一道闪电，靠近费文的小蛇被一点点摧毁。费杉则用异能在身体周围建立了绝对的冷冻地带，所有靠近的物体或生命体都会被冻僵，也阻碍了小蛇的进攻。

但小蛇实在太多了，源源不断，怎么也断不了根，导致费文和费杉完全分不出神来插手别的事情。

卡洛是风系异能者，他用异能在周围建立了风刃屏障，小蛇也无法靠近他。但毒系的异能不像其他的异能，无视级别且广泛有效，四周的保镖渐渐倒下不少，减员的速度有些快，卡洛不得已扩大了风刃屏障的范围，无数的小蛇像丝带般被吹飞。

集团里剩下的人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点开了极片开始偷偷录像。剩下的人要么企图劝说保镖开门放人离开，要么企图取下自己的颈环。

游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但看见黢黑的蛇影不停被卡洛的风刃扫开时，他的手忽然从屏障中伸出，贴在羽蛇冰冷的鳞片上，感觉到他的抚摸，巨蛇垂下吻部贴在屏障之上，鲜红的蛇信探出又收回，游羽仰头对上羽蛇金色的瞳孔，看见了自己在耀眼金色里的倒影。

商佐的眼里好像永远都只有他。

游羽笑起来，毒液自他掌下流出，在空气中扩散成一片黑雾，卡洛的异能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导致黑雾瞬间顺着空气的涡流卷进了他的风刃屏障里，保护的屏障一下变成了剧毒无比的囚牢，风刃屏障内的人挨个倒下。

卡洛虽然立刻撤下了屏障，但极快的风速之下他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毒液，脸色开始有些发黑，呛咳着咯出一口血。他的天赋使他在远距离的战斗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种空间限制且难以躲避的战斗极大限制了他。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羽蛇很针对他，他身边的小蛇都比别人的多了不少。

不能使用风刃，卡洛只能依靠奔跑来躲避，他的风系异能使他比一般人跑得快，他此刻也注意到费杉和费文自顾不暇，开始四处移动转移羽蛇的注意。

游羽看着卡洛奔跑的方向，轻轻拍了拍羽蛇，“去吧。”

羽蛇在会场中骤然展翅，扇动着羽翼追着卡洛的方向向前飞去，游羽望着羽蛇的背影，往前一迈，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消失在舞台上，闪身拦在了卡洛身前，堵住了卡洛的去路。

“你想去哪？”他笑着问卡洛。

费杉看着游羽位移离开舞台的动作愣了一瞬，她再次想起刚刚游羽在通讯里问她的那句话，后知后觉意识到屏障和位移很可能都是游羽自己的异能，想着游羽表现出的异能特征，费杉心底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她扫过场上剩余的人手，看向费文那边，恍惚发现自己这么多人手，在游羽面前居然占了下风，她看向门边的保镖，抬手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随后她又看向费文身边的保镖，做了一个撤离的姿势。

封闭的宴会厅终于打开，四处躲避藏匿的宾客登时一窝蜂逃窜出宴会厅。而费文身边的保镖也会意，拖着着费文就从私密的安全通道离开了会场。

与此同时，费衫手中的流水源源不绝，疯狂朝着游羽的方向汇去，她在尝试转移游羽的注意力，也阻拦着游羽攻击卡洛的节奏。

卡洛一开始看见面前突然闪身出现的游羽就愣了一瞬，一下停住脚步，抬手就要举枪，一道巨大的暗影投到他身上，漆黑的尾巴一下把他手中的枪扫落。

源源不断的黑雾在游羽周身翻滚着，卡洛不敢近身也不敢使用异能，他身上没有镣铐却依然被控制在了原地，他视线注意到费衫在游羽身后引来的巨浪，趁着游羽不慎，他一咬牙跃起一步猛地发起进攻。

这一瞬，游羽被身后席卷的涛浪缠住，水波在他身下形成了冰雪的底座，将他连带着防御屏障一起锁住，屏障上都结了霜，连蛇尾都被冻住了一部分，而前方卡洛手中的风刃呼啦作响，直直劈了下来，凿在屏障上发出了刺耳的锐响。

屏障上的霜在风刃的劈砍下裂开缝隙，缝隙如闪电般扩开，一直劈到底座，卡洛表情一凝，定睛看着屏障上的裂痕，下一秒“嘭”一声，屏障上的冰霜爆开，羽蛇粗重的尾部一摆，脱离了费杉冰雪的掌控，四周漫开一片雪雾。

雪雾之后，卡洛和费杉看见了完好的屏障。

费杉一惊，踏在浪尖急速往后退开一段距离，但卡洛被羽蛇堵在死角动弹不得，粗粝的蛇尾却一下缠住了他的身体，层层叠叠地紧压，他越是挣扎羽蛇就绞缠得越紧，他开始憋喘、窒息，面色紫红。

费杉见情况不对，转身就往宴会厅的出口撤离。

游羽静静看着卡洛挣扎，猝不及防对上卡洛的眼睛，那双眼因为窒息和压力，眼底有些出血，卡洛含糊着求饶，“我……我们……合作……过，我……”

“是你杀了他。”游羽仰起头冷漠看着卡洛，“你让他难过了。”

游羽没来由地再次回忆起商佐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商佐永远是笑着的，连生气的时候也从不横眉立眼地看他，反倒是用更加温柔的眼神看他，然后抱着他絮絮说着些柔情又刻骨的话，就算是批评他也总是那样温柔。

只有那一次，游羽千辛万苦走到商佐面前，却看见商佐支离破碎，游羽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时商佐身上的绝望和痛苦，还有潜藏的难过。

他们之间只差一步，就可以一起离开集团。

卡洛渐渐泛起白眼，喉咙中滞涩的呛咳接连不断，求救没有得到回应，他怨毒地盯着游羽，扭动着脖颈似乎想要做什么，他周身刚起了一阵微风，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巨大的蛇头垂下来，一口咬掉了他的头颅。

这下换游羽愣住了，他盯着羽蛇像是忘了动弹，羽蛇也上下打量他，确认他的安全，但见游羽依然不动，羽蛇也有些忐忑起来，盯着游羽看。

几秒后，游羽后知后觉回过神，一把拍在羽蛇低垂的头颅上，“吐出来。”他有些着急地说。

羽蛇歪头看他，不明所以，游羽尝试掰了一下羽蛇的嘴，没掰动，倒吸了一口冷气，更急了，“吐出来，佐哥！你也不嫌脏！”

羽蛇似乎听懂了，血盆大口“哇唔”一下张开，圆滚滚的头骨碌碌从齿缝间滚出来，落到地上，滚到了附近的餐桌下，蛇尾一下松开，卡洛的尸体落到地上。

游羽松了一口气，抬手将胸口的手帕抽出来，给羽蛇擦嘴和牙，苦口婆心地约法一章：“不准吃人。”

羽蛇轻轻嘶了一声，用被游羽擦干净的地方去蹭他。

*

会场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保镖打开了几个通道之后，宾客跑得所剩无几，给羽蛇擦嘴的间隙费杉跟费文已经分头跑了，两人身上的毒性标记依然存在，所以游羽隐约能感觉到费杉和费文的位置，也就没急着去追。

他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留着两人还有用。

游羽擦了擦手准备离开，忽然有人扯了下他的衣角，游羽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位穿着裙子的女性Omega，游羽莫名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他仔细辨认着，同时投去询问的眼神。

那个Omega看着游羽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问：“你其实……是不是可以治愈显性感染者？”

听见对方说话的声音，游羽一下认出了这个Omega。他们在高级研究院见过，那时候研究院的研究员带着口罩和防护镜，所以刚刚游羽没马上认出来，但人的声音不会变，游羽听出来，这人是抽血时会给他带糖的波莉。

游羽停下了准备离开的步伐，没有提起往事，“有什么事吗？”

波莉的身后走上来一个保姆，保姆手里推着一个婴儿车，波莉抱起小小的幼崽，掀开襁褓给游羽看，“她先天觉醒了Alpha性别，没多久就确认是显性感染者，但她太脆弱了，可能等不到集团内部的样本名额，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见过你，在高级研究院，不知道你还记得吗？”波莉说着声音小下去。

“我记得你。”游羽的目光停留在幼崽身上，她看起来确实很脆弱，如果不管大约活不过这个月。

听见游羽说他还记得自己，波莉的神色反而变得更加紧张，几秒后她鼓起勇气说道：“当时……对不起，我……”

游羽笑了下，“那些事都跟你无关。”

他说着把手伸进了幼崽的襁褓，垫在对方细弱的脖颈之后，开始使用自己的异能，幼崽咬着奶嘴似乎有些不适应地轻哼起来，波莉轻声哼起歌，温柔的歌声抚慰了幼崽的痛苦。

“是个女孩？”游羽笑着问，他此刻的神色柔和，脸上仿佛拢着一层柔光。

波莉点了点头，掖了下幼崽的襁褓，更方便游羽动作，“他们都说她长得像我。”波莉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闪着点感激的泪光。

过了一会儿，游羽收了手，幼儿的症状不比成人，早期的症状也更好治疗，“她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池先生。”波莉极为感激地看着游羽。

游羽摇了摇头，“叫我游羽吧，”他握住不停在暗中刮他手心的羽蛇尾巴，继续说，“我确实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需要你给我准备一些东西，还要你帮我找个人，晚点我会联系你。”

波莉一愣，连忙点了下头，“好……游先生，需要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她强调着。

游羽理了下袖口，准备带着羽蛇离开时，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不少人，羽蛇伸着长长的尾巴，把那些人跟他隔开、挡住，双瞳警惕地盯着那些人，导致那些人都不敢再靠近一步，刚刚他跟波莉的女儿治疗的场景也被羽蛇挡住了。

看见游羽回头看了过来，其中一个人试探着开口，“游先生，我听费董说你参与研究了显性感染的治疗方法，我……”

那人话还没说完，附近的通道口冲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不好了，楼下起火了，这边出不去了！”

宴会厅里滞留的人齐齐看向门口，冲进来的那人脸上满是黢黑的灰，喊完那句话之后连着咳了好几下。

“怎么会起火？”波莉神色一慌，将幼崽紧紧抱在怀里，立刻报了警。

“不知道，”那人从附近的餐桌上抽了点纸擦了擦脸，“我们跟着小费总出去，电梯坏了，就走的楼梯，谁知道一下去火就从通道里窜了上来。”

这人说话间，宴会厅里又零零散散返回了几人，全都灰头土脸，但数量不多，比起离开的人数来说，简直屈指可数。

游羽走到最近的窗边往下看，就看见酒店出口的位置陆陆续续有人出去，而下面的楼层完全看不见起火的迹象。

游羽心念微动，问：“那费文去哪了？”他刚问完，就感觉腰上一紧，勒上了一条蛇尾，他抬头看向罪魁祸首，羽蛇无辜地蹭蹭他。

一人一蛇对视一眼，游羽笑起来，顺着鳞片摸了几下，羽蛇才松了力道，他也就不再问费文的去向。转而准备联系陈秘书，但他刚抬手，就看见陈秘书急匆匆走进了会场。

我是猪头，放存稿箱忘记设置时间_(:з」∠)_